(一)
京陵第一捕快實名喚作殷飛雪,江湖人士皆以為她是一個英俊小生,實則是一個女子,每每都以男裝現身。捕快大多冷血無情。殷飛雪亦是如此,她說過,女捕快要忘記自己是個女人。
殷飛雪的確忘記了自己是個女人,凡是與女人沾邊的,她都不喜歡。她有著不同于中原女子的容貌,雖美艷非凡,卻從不涂脂抹粉。她眼神透露著玩世不恭的冷漠,冷到透不出一絲熱度,卻又不屑一顧的樣子。她腰間掛個酒葫蘆,整日游蕩于半夢半醒之間。殷飛雪每飲必醉,她說過:“不喝醉,喝酒干什么呢?”
殷飛雪的身世一直以來都是一個謎,她從未向人說起。江湖上僅流傳著一些關于她身世的零星片段。傳言她是域外高人藍蕶子的女兒,與他的大師兄孟玉熙青梅竹馬。藍蕶子為奪西域盟主,強行將女兒殷飛雪嫁給了五岳掌門霍啟勝之子霍英姿。孟玉熙從此在藍蕶子門派消失,有人傳言他受到打擊,自甘墮落,成了浪蕩公子。殷飛雪嫁到武術名門之中也算幸福,誕下雙子。卻不想八年后,霍英姿一家遭遇滅門之災,除殷飛雪逃過一劫,府上六十幾口包括家丁,一夜之間全被殺害,無一幸免。殷飛雪從此成了京陵捕快。終身都在追尋天羅剎星的下落,卻一直未果。
在殷飛雪心中,一輩子只有三件事:練功、追捕、喝酒。她的功夫早已今非昔比,融合了藍蕶神功與五岳劍派的精髓,在追捕打斗實戰中不斷精進,又自創雙鐵十八式。殷飛雪的雙鐵尺形如圓柱,上粗下細,兩側有向上旁枝。殷飛雪將之暗藏于腰間。
(二)
殷飛雪本無心于名利,在追捕過程中常將性命也拼了出去,無心插柳柳成蔭,在追捕襄陽第一大盜“踏雪無痕”任逍遙一戰中,卻無意間摘得江陵第一捕快的稱號。
任逍遙輕功了得,功夫也屬頂尖,因此經過多年追捕,他仍逍遙自在,不斷犯案,成為他刀下亡魂的捕快,不計其數。殷飛雪足足跟蹤了任逍遙十八個月,最后才在泰山之頂,布下天羅地網,與之直面相逢。
任逍遙見已無退路,對殷飛雪一抱拳,道:“佩服兄弟,如此執著!但兄弟何必以性命相搏,若能和平相處,我便送你一頂御龍冠,如何?”御龍冠價值連城,可買下兩座城池。殷飛雪卻不多言,只說了兩個字:“拔劍!”
刀劍出殼,任逍遙眼光突然變得冰冷如鐵,揮劍隨風而至,午后的陽光傾瀉而下,與他略帶紫青的劍光相暉相印。
殷飛雪俊俏的面部卻如蠟制,無一絲表情,似乎生死都與她無關。
兩人相隔三丈有余,任逍遙在空中劃出三個劍花,逍遙劍宛若狂龍出海,直指殷飛雪面門。
在距離殷飛雪前額不到半指之處,殷飛雪輕輕閃身,雙鐵尺出腰輕挑,劍尺相碰,星光閃耀。劍尺在空中虛虛實實展開,節奏越來越快,斗至酣處,紫色的劍光宛若虎豹,青色的尺光似飛翔的鳳鳥,相纏相斗。
二人腳點地面,輕輕騰空,霎那間,尺光劍影亦隨之沖天而起。虎豹矯健如飛,鳳鳥翩翩若鴻。
不覺間一百余招已過,二人從空中分開,落于花間草叢,短兵相接,任逍遙自感左腹一涼,回劍去擋。殷飛雪左尺出手,刺于其右肩。任逍遙忙側身,右尺鋒又刺中其膻中。
任逍遙飛劍,欲與殷飛雪魚死網破。殷飛雪跳出一丈開外,劍從左肩破皮而過。
任逍遙身中三尺,均透過脊背,倒身于地。殷飛雪身旁捕快快步向前,將任逍遙捕獲,枷鎖于身。
殷飛雪雙尺入腰,卻不理會肩上滲出的鮮血……
(三)
接到追殺天羅剎星任務時,殷飛雪大醉整整一日,將雙鐵尺舞得天昏地暗,落葉紛紛。
第二日,殷飛雪挑開了揚州怡春苑的門簾。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光顧煙花柳巷。并非她愿意,只是她得到消息,天羅剎星單線聯系的玉鬼羅漢常在此出沒。
怡春苑老鴇見有客光臨,笑臉相迎:“歡迎歡迎!姑娘們,快來關照這位玉樹臨風的客官!”一群涂脂抹粉、花姿妖艷的姑娘,甩著手巾,扭著腰支,拋著媚眼,立于殷飛雪面前, 任她挑選。殷飛雪眼皮都未抬一下:“我只要玉蘿子姑娘!”老鴇道:“看這位公子真有眼光,玉蘿子姑娘可是怡春苑頭牌,可她已被張大人重金包下,不接外客……”殷飛雪出手亮出兩錠銀子,放于桌面上。老鴇眼睛一亮,道:“可是……”殷飛雪道:“我只與玉蘿子姑娘喝杯茶。”
一盞茶功夫,殷飛雪從玉蘿子姑娘處離開。
兩天后,殷飛雪在玉蘿子姑娘那里見到玉鬼羅漢,二人皆是一驚。
玉鬼羅漢道:“師……藍鳳兒,沒想到在這里見到你……”二人皆有些尷尬,不想一別經年,再次見面會在這種放浪形骸的地方。
殷飛雪道:“藍鳳兒已死,我現在是殷飛雪!”
二人沉默良久,曾有的默契此刻仿佛消失貽盡。玉鬼羅漢道:“不知殷飛雪姑……公子,找在下有何貴干?”
殷飛雪開門見山,道:“我要找天羅剎星,請你幫忙!”
玉鬼羅漢將手中杯拿起放下,放下又拿起。他問道:“是因為當年滅門慘案嗎?”
殷飛雪道:“滅門之仇不共戴天!”
玉鬼羅漢道:“這么多年,你還是無法釋懷……”
殷飛雪將眼光拉得很遠,望著窗外漆黑的夜。她緩緩道:“還為保一方平安,不想讓太多江湖正義人士遭受滅門……”
玉鬼羅漢道:“只是他有恩于我……”之后長時間沉默,將手中杯拿起放下,放下又拿起……
房門外,玉蘿子姑娘為二人放哨把門,她的長相與殷飛雪有七分相似。
(四)
半個月后,玉鬼羅漢與天羅剎星在紫竹林見面時,殷飛雪現身,眾捕頭將此處團團包圍。
天羅剎星狠狠望向玉鬼羅漢,道:“你出賣我?”玉鬼羅漢并不辯駁。
天羅剎星一劍刺向玉鬼羅漢。玉鬼羅漢也不閃躲,劍入小腹。
與此同時,殷飛雪的雙鐵尺也刺向了天羅剎星。一劍對雙尺,只聽得劍尺相碰,二人均使出畢生絕學,殺得雙眼通紅。
殷飛雪畢竟功力相差一籌,雖有眾捕快幫手,二百招之后也落得下風。天羅剎星使出長龍貫月之絕學,即將一劍封了殷飛雪的喉。當年,她丈夫霍英姿就命喪此招。
玉鬼羅漢猛然挺身,擋在殷飛雪面前,劍從前胸透過后背。玉鬼羅漢緊緊抱住天羅剎星,道:“我欠你的命終究還給你了!”
只一猶豫的功夫,殷飛雪雙尺已力透天羅剎星之喉……
天黑時,殷飛雪渾身是血,懷抱玉鬼羅漢的尸身,從紫竹林中緩步而出……
殷飛雪的耳畔一直回響著玉鬼羅漢死前說過一句話,他說道:“其實我一生都追隨著你,卻未想到是今天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