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征兆的,二舅走了。妗妗說二舅半夜起來去廁所,回來在床邊坐了會躺回去,就沒再醒來。
一大早趕回去,屋外有位楊舅舅,說話聲音跟二舅像極了。還記得小時候每年暑假都會去二舅家住幾天,早晨妗妗去買馃子,總會給我和表姐買炸老虎,二舅拿個搪瓷飯盆用熱水沏雞蛋,我總會湊過去,二舅給我拿藍色條紋的瓷碗沏一碗有點腥的雞蛋。夏天的早晨并不令人討厭,尤其在村子里,水管流出的是甘甜的井水,舀一瓢涼水倒進水盆,妗妗拿好毛巾等我們洗臉吃早飯,園子里的狗狗搖著尾巴,有人靠近他就興奮的撲上來。快到中午的時候,二舅會到地窖里拿西瓜和存了好久的國光蘋果,國光蘋果是特意給瑾表姐留的,她喜歡吃酸甜的果子。有一次我也順著梯子下到地窖,因為個子太小,二舅往下走一階,再護著我走一階,上來的時候一手抱西瓜一手托著我。從小吃西瓜吃一臉,二舅把切好的西瓜再切成細條給我,吃完跟瑾表姐比賽誰洗手洗的更干凈。
二舅一直很關心我的學習,小時候成績很好,但是只要不是得了第一名二舅就會說我是驕傲了,到初中高中的時候再也沒有得過第一,大學就更別提了。能聽的出來,每次說起成績二舅都有一點失望,所以我都說其他的給他聽,比如我主持了聯歡會,比如我參加比賽拿了獎。他都會樂呵呵的說挺好,但是學習也很重要。
可如今,躺在水晶棺的他都不讓我再看一眼。早晨六點多鐘,我看到三舅在靈棚外向里看,他還是穿著多年不變的中山裝,曾經是村書記的他走路也有些緩慢了。六點多的早晨,風微涼,三舅拿了凳子坐在外面,他心里有好多話要對自己哥哥說吧。要說最難過的,就是聽見表姐撕心裂肺的喊爸爸。應該說這是我長大以后第一次面對親人的離世,小時候姥姥走,只記得跟妗妗要勒頭布她沒給,以后經歷的都是別人家的白事,只記得搭臺子唱戲和戲臺子旁邊賣糖葫蘆和雪糕。當自己真正面對這件事情的時候,才意識到為什么前三天一定要熱鬧,就是為了讓親人手頭有點事,周圍環境亂騰是亂騰,但此時此刻,總比太過安靜來的好一些。
送路的時候一步一跪,一跪一磕頭,但是不讓哭,說這個時候應該給祝福,可是這個祝福要怎么給,只能祝二舅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