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住處到地鐵站的途中,有一條不起眼的、長約幾百米的小路。路邊有一家賣菜的小門店,一家維修電器的店,以及一個晴好天氣里就會出現的身影——剃頭老人。
維修電器的店,總是在中午之后才會露出臉來。四四方方的小屋子,擺滿了各種舊電器,店主安坐其間,難得碰見有人與他說話,每每路過,總見他低頭摸索著手中的線路,超大屏的電視在他的上方播著新聞。
剃頭老人,總是在晴好的清晨到來,酷暑在樹蔭下,嚴冬在暖陽中。一張凳,一輛二八型自行車,一身白衣,一把老式推刀,一瓶噴灑的自來水……三兩位老人,聊天的、排隊的,不一如是。偶見他一人,獨坐凳上,手持報紙,小廣播里放著戲劇。風和日麗,歲月靜好。
賣菜門店看起來是借了小區的沿街車庫,將車庫的門朝外打通。門口是一條窄小細長的人行通道,通道略高于馬路的幾公分將馬路與車庫之間隔斷開來。借著通道依店搭建了一個電話亭大小的簡易廚房,依稀見到亭子里放著一口電磁爐,四周的木板被油煙熏成灰黑色。緊挨著廚房的右邊,有一臺迷你滾筒式洗衣機。早晨常看見女人用紅色塑料盆浸泡衣物,再將衣物放入洗衣機中,排水直接流向馬路。
一米余寬、一米余長的案板上擺著品種不多的蔬菜,靜靜地呆在那里,等著路過的人來買它。遇到酷暑會在菜上蓋幾只壓扁的紙盒;遇到嚴寒或雨水,則將自制的雨棚搭起來。下班回來路過門店,常常見到男人跟三兩個熟人圍蹲著一張四方凳,聲情并茂、手舞足蹈地沉浸在“摜蛋”撲克的游戲中,遇到有人買菜,會摜完“手中蛋”,再奔來尋問需要點什么。
平日,只見小夫妻倆,到了暑期或寒假,會冒出兩個小男孩,大的十二三歲的光景,小的七八歲,一家人蝸居一室,看著倒也自在。旁人咸吃蘿卜淡操心,問及這么個店,能供倆孩子上學,供夫妻倆生活開銷?小女人,爽然一笑,說還行。
往來地鐵和住處七八年間,總能看出小店不變中的些許變化,即便都不長久。見過女人幫別人抱著七八月大的嬰孩;見過男人穿上環衛制服;見過女人去給超市收銀;見過門前擺放一箱蘋果和一箱西瓜;見過多了一臺立柜,里面放著啤酒和飲料;后來,菜不見了,水果不賣了,留下了立柜和新增的香煙柜臺……
周圍的違建拆得如火如荼,這家門店除了不斷變換售賣物品外,似乎并未受到影響。某個傍晚,從地鐵回住處途徑此地,一晃走到了維修店,正納悶今日怎么沒注意到小賣部呢,停步轉身看向來處,只有一片新粉刷的米黃色外墻,從外墻的痕跡上看,有一處,大致是原來小賣部的位置,明顯有一方塊的混凝土是新砌的。簡易廚房、車庫朝外的門、不知其名的小夫妻,好像一夜間消失了。
華燈初上,暮色降臨。
這條往返的路,依然要走,即便也不會長久。
恍然間發覺,剃頭老人有一陣子沒見到了,只有維修部的燈透出光亮,沒有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