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文責自負。
(一)
他一夜未眠,回想著過去發生的種種,他知道那一天遲早會到來,也許是明天,也許是今天。
大部分人都有著不算完美的童年,哪怕是成長路上的小插曲也會隨著時間沖淡,他也曾有過快樂,那時的父母還健在。在一場無情的車禍中,他的人生軌跡發生了變化,他感覺到無助,不安和絕望,但是他強忍著,或許他根本不懂得生活的希望,只是如行尸走肉般的活著,活著也算是死了。
他知道那一天遲早會到來,在現實與精神世界中,他缺少愛與被愛,無時無刻都在忍受著他人的質疑,忍受著工作的拋棄,忍受著抗抑郁藥物所帶來的短暫快樂,如同毒品一般,在幻覺中活著,在現實里死去。
本可以麻木的過完這一生,他拒絕了,倒不是他想要改變現狀,只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早已無力回天,昨日的種種打擊在他過往的絕望中又添了一筆,這一筆,橫看豎看都是一個“死” 字。
他翻開衣袖,手腕上的血痕早已結痂,回想起那一天,他“遲早”會到來的那一天,他笑了,笑自己一事無成,連基本的醫學常識也沒有,想用某種方式結束這慘淡的一生,卻分不清靜脈和動脈,刀尖在皮膚上跳舞卻勾勒不出他要的圖畫,只能在一場不知時間的昏迷中等待結果,他醒來,如驚嚇的野貓。用僅有的氣力去包扎傷口,當別人提起時,他只得用謊言來應付,因為他知道,這可能是他唯一能做主的事情,他卻錯付了,直到今天。
直到今天,他從塑料袋里拿出一條盤著的麻繩,這條麻繩或許會幫助到他。他把麻繩捧在手里端詳著:一根主繩由十幾根副繩纏繞著,而每一根副繩由幾十上百根的細絲纏繞著,每根細絲的顏色不盡相同,纏繞在一起卻又融合成一種顏色,一種五顏六色的黑,就好像將各種顏料調在一起,最后只會得到一攤似灰非黑的“爛泥”,在這攤爛泥里,你再也找不到曾經的色彩。
他將麻繩理成合適的長度,繩頭拿在手里繞著主繩打了一個活結形成一個繩圈,而這個活結在拉力與壓力下繩圈會迅速縮小,變成一個死結,他不緊不慢的將麻繩的另一頭繞在房梁上也打了一個活結,他從床底下拿出一張小凳子放在麻繩的正下方,他兩只腳踏在凳子上,凳子承受著從未有過的壓力而搖搖晃晃,他站的更直了,將繩圈從自己頭頂套過,死亡在他看來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他并未著急,因為誰也無法阻止他,于是他給了自己一點時間來回想過去,與過去告別。
他閉上眼睛,他想起不幸的童年,想起父母在土地里安眠,想起自己站在墳地里,眼淚流過臉頰,流過下巴,滴在土地里,滴在土地里未發芽的種子里,而種子或許已經發芽,破土而出,長的越來越高,高過墳頭,在涼風的吹拂下搖擺,似故人在招手,或許是在道別,亦或許是在… 他不知道,此刻,他僅僅是在感受著,感受著周圍空氣的流動,是那么的安靜,他享受著這份安靜,沉醉于安靜中,突然間,安靜卻被一道刺耳的聲音打破。
(二)
刺耳的聲音打破這安靜的氛圍,將安靜撕開一道黑色的口子,他也從這道口子中醒來,這刺耳的聲音從窗外傳來,愈演愈烈,他聽出來了,這是一道連綿不絕的警鈴,他感到錯愕,他從未將這一天告訴別人,警察又是從何而知?
他將頭從繩圈里鉆出來,小心翼翼的從凳子上下來,慢慢向窗口走去,他將頭慢慢探出窗外,只露出兩只眼睛。只見樓下廣場人群攢動,黑色的頭顱像墨點一般一片,警鈴不覺于耳,大大小小的警車停在廣場,將廣場圍成一個直徑10米的半圓,而圓心就是他。
或許不是,因為無一人向他張望,所有人群的目光都對準了他的腳下,這座三層平房的一樓,他看見一樓走道靠窗有兩人,一男一女,一紅一黑,黑的是一位中年男子,紅的是一位小女孩,兩人端坐在地上,女孩“靠在”男人懷里,男人左手放在女孩胸前,右手舉著刀,女孩雙手軟在胯里,無力的癱軟在男人的懷里,而男人嘴里突然發出急躁的叫喊聲,手中的銀刀不停的揮舞著,豆大的汗珠從臉頰流下滴落在女孩的臉上與她的眼淚混合,而女孩緊閉著嘴不讓它流進去。
此時,警鈴突然消失,從那源頭的警車里傳出一道喇叭聲:“你已被警方包圍,請立即停止抵抗!”? 陸陸續續的特警從警車里鉆出,有的手持盾牌將人群分隔開,有的手持手槍半蹲在地上,槍口指向男人,而男人則無動于衷,依舊進行著自己的“表演”? ,現場的每個人都是“觀眾” ,他也不例外。
(三)
而隨著時間流逝,天氣愈演愈熱,男人也愈來愈焦躁,手里舉起的刀也在不斷揮舞著,女孩也愈來愈乏力,隨時會進入昏迷的狀態,女孩嘴里發出微弱的啜泣聲讓人不禁感到憐憫,而圍觀群眾也愈來愈嘈雜,警察也愈來愈緊張,持槍人員舉棋不定,場面陷入一片僵持之中,而這片僵持將不久被打破。
他回到房間中,他兩只腳踏在凳子上,凳子承受著從未有過的壓力而搖搖晃晃,他站的更直了,這一次他卻沒有將頭鉆進繩圈中,而是猛然一拉,繩圈迅速縮小,直到緊緊的勒住房梁,活結變成死結。
他牽著麻繩的另一頭,將繩圈從對準男人的同一豎直窗口慢慢往下放,繩圈在太陽的強烈照射下顯得越發的白,像一條“白蛇”,與白色的外墻融為一體,白蛇順著白墻向下滑行,從三樓到二樓,從二樓再到一樓,直到到達男人的頭頂,最后落在男人的頸部,他猛地一拉,繩圈迅速縮小,緊緊的勒住男人的頸部,這條白蛇如捕食獵物一般將男人死死咬住。
等到男人回過神來時,想要掙脫,他左手扣住繩圈,持刀的右手想要將麻繩割斷,而他只得愈發加大力度,將渾身力氣都用在麻繩之上,男人再也顧不住手里的刀和懷里的女孩,將銀刀扔在地上,銀刀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閃爍著耀眼的光芒,而男人有氣無力的從地面站起來,右手也死死的扣住繩圈,想要在繩圈與脖子之間找到一條縫隙。
繩圈死死的咬住男人的脖子,白色迅速蔓延到男子的頸部,接著從白色慢慢演變成紅色,而紅色下隱藏著的紫色若隱若現,就像這條“五顏六色”的麻繩褪色到男人的頸部一般。
他使出渾身解數的拉著麻繩,左腳踩在窗楞上,身體重心往后放,避免反作用被帶出窗外,麻繩也隨著他的作用力漸漸的繃直,緩慢的上升,而麻繩上咬住的男人也越來越顯得乏力,扣住繩圈的兩只手也放了下來,象征性的擺動著,最后垂在身側,兩只腳也慢慢的向上提升,腳后跟先離開地面,隨著重心的偏移,男人的身體在空中弧形擺動,而腳尖在地面點動,像極了圍著圓心畫圓的圓規,而圓圈外則是圍觀的群眾和警察,這場表演也即將結束。
(四)
在所有人看來,這場死亡游戲也不過是一瞬間,結果也是頃刻間顯露出來,等到圍觀群眾和警察反應過來之時,為時已晚,但也不能說晚,因為小女孩已經被解救出來,男人也因為自己的罪行受到了審判,麻繩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只不過吊著不是他,而是那個于他從不相識的陌生男人,他的大腦也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因為他唯一能“做主”的事情再一次錯付給了別人。
他配合警察回局里接受調查,在看守所等待的日子里,他放棄了再次輕生的念頭,他知道自己做了一件見義勇為的好事,這一刻,他解開了心中的死結,明白了活著的真正意義。
(五)
“被告XXX,在持刀挾持一案中,并非不法侵害人本人,故不屬于正當防衛,在兇手失去威脅時將兇手擅自處死,犯故意傷害罪,經法院協商,判處死刑。”
在警方調查他的處所時,發現當事傷人所用的繩索,繩索一端緊緊的勒住房梁,活結成了死結,而這個死結恐怕再難以解開。
(六)
數年后,土地里長出了嫩芽,嫩芽也慢慢越長越高,高過了墳頭,在暖風中肆意搖擺,年輕女子將它扶正,用精美的彩繩編織成一朵小花,打個活結套在枝頭上,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出五顏六色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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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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