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北心
? ? 最忠誠的奴仆,抽干所有的精魂,顫抖著召喚極北心,跪倒在地,獻給他的主人。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北海志·極北心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一
? ? “亮出你的身份,我們才可以讓你進入極北原”穿戴得破破爛爛的士兵,僵硬的如同極北原上的冰雕,萬年不變。“不然就守在極北原外,等到老死”
? ? 他笑了,緩緩脫下兜帽,包括頭發在內,全身晶白剔透,如同極北原上的冰川那樣毫無血色。
“我是琺瑯,為我的主人而來。”
? ? 無形的高墻出現了,極北原上的寒風似乎扭曲起來。這是極北之門。
? “去吧,忠誠的奴仆,極北心在召喚你”士兵們退開了,男子很快消失在極北之門中,與那冰川融為一體。
? ? 極北原的寒風依舊凜冽,士兵們關上極北之門,開始議論起那個男子來“有意思,又一個為了主人,獻祭極北心的人。”
? ? 極北原茫茫無際,無數冰川連綿不斷,遠處可以看見高高的水晶塔,那是圣心殿,屬于極北心的殿堂。一個公平的,用死亡換來奇跡的地方。
? ? 他遙遙地看著高塔,忽而覺得有人扯他的衣袖。一個矮到只能夠到他衣擺的小孩,用乞求的目光看著他“好心的哥哥,你可以給我一滴血嗎?就一滴,讓我離開極北之原。”
? ? “你是誰……”
? ? 我是荒,極北原唯一的住民,我需要血,來讓我離開極北原,換取極北心的救贖。
? ? “你沒有血嗎?”
? ? 小男孩露出自己的手,竟全是水晶般的骨架,掩映著輝光。“我沒有血,我用血召喚了極北心,獻給我的主人。”
? ? “你不會死嗎?”
? ? “沒有人會在極北原上死去,但每一個獻祭的奴仆終究逃不過極北心的詛咒。好心的哥哥,你也是奴隸嗎?你為誰而來?”
? ? “我是東方來到琺瑯,為我的主人東尋找極北心。”
? ? “東?你是說我的主人東?東方的城主,帝王的主宰”荒的眼睛忽而瞪大了。“多年前,正是我為他找到了極北心,獻祭給他。可他最后卻無情地把我流放到極北原。”荒的臉上閃過一絲悲楚。
? ? “不,我不能把血給你”琺瑯想起來祭司的話,忠誠的奴仆,必須用所有的血和精魂來召喚極北心,少一滴血,信念就不再純粹了,極北心就會失去所有的神奇力量。
? ? “我不能,我需要用極北心來證明我的忠誠”東冷酷的背影,再度勾起琺瑯的回憶:
? ? “我的主人,我忠誠到可以為你付出一切“
? ? “我不需要任何人”王座上的東,甚至懶得抬頭。
? ? “我愿意永遠追隨你”
? ? “極北心,讓極北心來證明你的忠誠”
? ? ? 荒笑了,如同一只冰原上的野狼,“很好,為你所謂的主人去死吧,讓極北心帶走你的死亡,走向終極。”
? ? “你在說什么?我僅僅是要證明我的忠誠”
? ? “我很高興,從此極北原上不寂寞了,你會永遠和我一起,忍受背叛與拋棄之苦,讓極北心詛咒你,永遠不死。”
? ? 啪,荒揭下了斗篷,露出全身,本應是心臟的位置聚集著一團灰色的霧氣。“這就是死亡,我早就死了。因為,曾經我就是東最信賴的奴仆,王國的圣騎士。但是,他現在強大到不需要任何人。”
? ? 荒沒有心。
? ? 琺瑯淡淡的看他一眼,化作一道雪霧翻過冰原,他強迫自己去忘記“極北原,從未有一個叫荒的男孩”他緊緊捂住衣服,透過薄薄的皮囊,那里還有一顆跳動的心。
二
? ? “我是莎,圣心殿的守護者,忠誠的奴仆啊,告訴我,你的主人是誰?”
? ? “我的主人是東,東方的城主,帝王的主宰”
? ? “告訴我,為何你甘為奴仆,用死亡來供奉極北心?”
? ? “因為執念,因為一個承諾,因為我叫琺瑯,東的奴仆,我會盡我所能,幫助主人得到一切。”
? ? “你是孤兒,還是不幸的詛咒之子,或是早已變種的傀儡?”
? ? 琺瑯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非常非常多的理由。
? ? 極北原的另一端,在東方蔚藍海的源頭,還守望著一個女孩。她叫靈,她還在等他。
? ? “等我,從極北原回來,我會給你帶一顆極北原的淚石,然后,我會娶你為妻。”冰霜,凝結成蛛絲,在他的腦海里織網。
? ? “有一個女孩叫靈,我要娶她。”他與她久久相擁,才消失在茫茫雪原。她與他吻別,然后靜守相離。琺瑯覺得,胸膛間的跳動一下子加快了,蒼白的肌膚忽然有了肉色。內心有一種莫名的難受,東英俊冷酷的面龐與靈清秀的面龐,似乎扭曲在一起。
? ? “我能感受到,你的心里有兩種血液的味道,供奉極北心吧,讓你的主人感受到你的忠誠。”莎笑了,像蛇一樣退卻到一旁。
? ? “進入圣心殿吧,這是最后一顆極北心了。它等待你的召喚”
? ? 琺瑯踏進殿門,荒粗野的怪笑,靈輕聲的低喃,在耳邊轟然作響。但執念逼迫他想起另一件事“夕陽·黃昏,那一刻,他跪伏在東的腳下,親吻他的影子,稱他為主人。”
? ? 莎的吟唱在極北原上響起:
? ? “極北心,極北心。
? ? 忠誠的奴仆把你追尋,
? ? 獻給唯一的主人。
? ? 極北心,極北心。
? ? 把主人的殘忍,
? ? 來流放仆人的靈魂。”
三
? ? 高大的殿堂,并不顯得空靈,琺瑯看見了,水晶高臺上擺著一個小小的盒子。那就是極北心,可以實現一切愿望的極北心。
? ? 尖銳的冰錐沉默的立在一旁,蜘蛛般的裂紋向外蔓延,一頭連接著水晶高臺。琺瑯知道,他需要祭血,換取最后的極北心。
? ? 祭出所有的血,然后就死了,永遠塵封在圣心殿里。
? ? 琺瑯不怕死,他不是人,只是一件東方的瓷器。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從何而來,他的締造者是誰。他只記得東,他唯一認可的主人。靈,那個他愛的人。
? ? 內心的呼喚似乎比這偌大的極北原更為飄渺,藍色霧影的低喃再度傳來“你有心,是玉石做的,如同尋常人類那般的溫暖。”
? ? ? “極北心,極北心。
? ? ? ? 忠誠的奴仆把你追尋,
? ? ? ? 獻給唯一的主人。
? ? ? ? 極北心,極北心。
? ? ? ? 把主人的殘忍,
? ? ? ? 來流放仆人的靈魂。”
莎的吟唱再度傳來……
? ? 他抬起手,讓冰錐刺進他的胸膛,如蜘蛛絲般的冰裂紋似乎瞬間活了過來,鮮紅色。細小的管道,通向高臺的那頭。
? ? 琺瑯有血,如同他那顆玉石做的心一樣,帶有尋常人類的溫暖,鮮紅色。
? ? 他不會痛,只是在瞬間覺得很冷,冷到,他似乎已經忘記了靈的面孔,一片煞白……
? ? 潔白的極北心,閃出一片妖艷的紅光來,琺瑯的鮮血,終于要灌滿它了,萬年來最后的極北心。
? ? 水晶高臺動了,冰裂紋再度恢復到白色,極北心緩緩落到他的手中。在碰到他手指的瞬間,這晶白色的容器變成了心形。鮮紅的極北心,發出妖艷的紅光。
? ? 琺瑯覺得,身體忽然空了,內心如同極北原這般茫茫無際。這一次,那個神秘霧影似乎也消失了。
東的面孔,一瞬間無比清晰。
極北心外淡淡的凝輝,帶有玉石那般的溫潤。
沒有心,琺瑯不會死,極北原上不存在死亡。沒有心,琺瑯不會死,他是東方來到琺瑯,東的奴仆。
莎的歌聲,戛然而止。極北之門,再度開啟……?
四
“偉大的主人東啊,我以圣物極北心之名,證明我的忠誠,為您傾其所有。”黃昏下,他再度跪伏,親吻他的影子。
修長的手指,勾走了極北心。傳說中可以實現一切愿望的神物。
“很好,你很忠誠”東的聲音卻顯得沉悶而寡郁。
“現在,主人,實現你所有的愿望吧”
“哼哼”冷酷的笑聲再度傳來,修長的手指猛的用力,極北心摔在了地上,瞬間蒸發為虛無。東,拋棄了最后的極北心。“為什么你沒有死在極北原,還要回來干什么?朕已經是世界的主人了,要極北心何用?要你何用?不過是要你去死罷了,愚蠢的東西。”
琺瑯倒伏下去,極北心是他生命的全部。不會死的琺瑯,真的死了。他以一種跪的姿態,化作冰雕。
“主人,我做到了忠誠……”最后一眼,琺瑯久久目送東冷傲離去的背影……
從不下雪的東方,開始下雪了。
“把主人的殘忍,來流放仆人的靈魂。”莎的聲音,在虛空中幽幽吟唱。
五
很多很多年后,鐵心王的軍隊攻入東方城。
“東皇,讓利劍聽著,你將交代最后的遺言,然后用鮮血來祭灑血王冠。”
鐵心王沒有心,他只是鐵做的人偶。
利劍已經高舉,死亡即將到來。
鐵心劍落下了,劍下卻傳來寒冰破碎的聲音,封存多年的冰雕,此時此刻卻移到了鐵心劍下。
“主人,我不后悔……”
“為什么,我已經不是皇了,現在的我,地位甚至比你更加卑微。”
“我不知道,但,主人,我記得的只有你了,多年前,我為你找到最后的極北心……”
“但是……”
“主人,我證明了我的忠誠,即使讓我再選一次,我依舊選擇為你而死。”
冰雕碎了,在鐵心劍下化為粉塵,琺瑯,化作虛無。
“主人…您摔碎的極北心,我一直藏在身體里…”琺瑯的聲音,在虛空中戛然而止。
從未有過的感覺從東心中涌起,他一生信奉強者為尊,失敗者永遠得不到憐憫,一個小小的奴仆,可以為了他,犧牲一切。
“主人,我記得的只有你……”
東落淚了,不敗的強者落淚了。
他用劍劃破皮膚,用鮮血供奉極北心。
“去吧,讓琺瑯活過來。”
東的血,也帶有尋常人類的那般溫暖。
六
鐵心王的軍隊退卻了,琺瑯得到重生,最后的極北心,成為史詩上的神話。
“主人,您不必救我,極北心可以有更大的價值的。”
“不,這是我做的最正確的選擇”東俯下身子,拉起琺瑯的手“你不應該是我的奴仆。”
“主人,我的心依舊不夠忠誠嗎?”
“不,現在不是了,你用你的勇氣證明自己,我們,是最好的兄弟,現在,我應該證明我的忠誠。”
他拉起琺瑯,拉起他顫抖的手。
“每一個人,都是有心的,同樣的溫暖。”
不需要極北心了,人心實現了這世界最為珍貴的愿望。
靈魂,已經得到了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