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充電,不外旅行,讀書。
培訓卻是第一次,草根的培訓更是第一次,到千里之外參加“草根”的培訓更是想都沒想過。
并且還有極大可能要自掏腰包:會費980,來往車費小1000,去只有火車回還只有轉車保定石家莊或者一百多公里外的北京,加上幾天的住宿——這一切,對于薪水微薄的我,都是需要好好考慮的!即便只訂了最儉省的硬臥上鋪,住也是七天連鎖,吃就是街邊小攤,加起來也花了接近2500,也是半年的獎金啊!
夠吃多少西瓜夠用多少WIFI流量夠吹多久空調夠呷多少碗涼蝦——在這炎夏,我爹也好我姐也好我的老公……也好,都不贊同我跑那么遠去學習!不是大城市,不涼快,交通還那么不便,又只有一個人,不考慮男女問題——很悲催,女漢子久了,被忘記性別,這讓人情何以堪。
不過,還是出發了。
是火爐重慶最熱的天,新空調列車,隔絕了熱氣的同時也摒絕了塵慮,不由得對前方對這次培訓萌生一絲向往:
濕地語文,是個什么組織?從重慶走出去的特級女教師王君和濕地語文什么關系?
難道不是青春語文么?
肖培東、程翔、竇桂梅、王君、尹東、董一菲……
這些并不陌生的,只在書頁間摩挲過的名字,即將看到、聽到……不由得有些小小的雀躍。
26個小時的旅途,因了上鋪的爬上爬下,多了份印象。
真是尷尬,三年沒爬上鋪,竟然長了高度也變了難度:新空調專列新鮮設計的踏腳板,并沒能方便我這等身手巨不敏捷的中年婦女!我是連攀代爬使蠻力總算上鋪俯臥!
我以為我可以一直躺……再不濟可以躺倒大家都睡著了,我再慢慢想辦法爬下去……
哪知,還沒到傍晚,肚子就不爭氣地咕咕咕起來,內急也得解決,手機也需要充電。
做不到輕松應對就只好忍住,死守走道邊的座位。
于是,本來就擁擠的硬臥走道,坐定了一個人,提著兩桶方便面提著番茄提著充電器提著水杯提著錢夾的我——
(二)
熬過硬臥上鋪之苦,過保定,終于到了徐水。
是下午,也熱,陽光也并沒有因為緯度的變化不那么刺眼,并不烤人。
沒想到,徐水并不小,也并不落后,至少,它的車站,讓人驚喜:(形容不出來,可問問王晉,也許,該讀讀建筑方面的書?問問胡旻,或沒有有……?)
出站,照例是有人問要不要車什么的,這所有火車站汽車站都不能免俗的風景,在此地似乎式微:只有幾個人,并且熱情不夠,只是看見旅客刷卡出站,緩步過來淡淡問。
照例拒絕了——是個中年瘦子,走到廣場。
同車也到濕地也是自費并且是第二次參加活動的才畢業兩年的四川魏蘭,是在等待下車的車廂接頭處認識的,寒暄幾句,交換了微信,就結伴同行。
我的徐水之旅,正式,華麗麗,拉開了帷幕。
(二)白洋淀不止有荷花
經導航提示,從正對火車站的位置艱難地過了沒有紅綠燈的街,旅社很多,招著的廣告無一例外——都便宜,我后悔得很。
因為獨自外出,沒經驗,沖著攜程網知名度高,就在上頭訂的住宿,可轉過來轉過去只有兩家(這也是我誤解徐水的主要原因),想取行李步行火車站一定得近,就定了在地圖上只和徐水二中隔了短短一條線的易佰連鎖。
導航,不久,找到了旅社,離火車站也不近,離火車站1000米左右。
門臉不大比較新,三層樓,沒有電梯。我在三樓,最邊上,大天白日也黑黢黢的。
擱了行李,忙不迭地懇請已經到了成寶酒店的陌生朋友等會兒(是加的微信,濕地語文二群),去白洋淀,想租車租船同游分攤儉省些。
可是,熱鬧是他們的,也許是因為不認識我我亂搭的緣故,沒人@我,另外有個張志強,到徐水比我更晚,也在群里提出等等的話,還因此@我要加微信私聊。于是我打消了同游的念頭。
一個人打車去也不是不成,來都來了,不去,是覺得真可惜。
提了貼身的包,我飛快地上了街,離家前搜的滴滴打車只需要77,四十多公里的路程,應該沒啥,一邊給自己打氣,一邊留意手機,叫了滴滴出租。(因為南京到蘇州趕動車預約不到滴滴的緣故,不愿意再找快車,更不要說順風車了)
穿過塵土飛揚的匝道,滴滴沒動靜,剛才還距離我0.4公里,現在竟然變成了0.6,暈!正好有輛出租車是空車,等著綠燈,我取消了滴滴,徑自打開后車門,鉆了進去。
師傅似乎略有點吃驚,黝黑臉上一雙質詢的大眼從后視鏡望向我:“到哪兒?”
“先到成寶酒店……”,“哪個成寶酒店?是巨力路那個么?”
“嗯!”清楚地記著攜程上的地圖的我,被這樣一問,還是有點心虛:人生地不熟的,師傅是不是要麻我哦?“有兩個成寶酒店么?那我看看微信群里頭咋說的!”
我又一次打開“濕地語文”公眾號,仔細確認:就是巨力西路上的,沒錯。
想起晚上一樣可以簽到報名,我又有點猶豫:“師傅,到白洋淀要多久,你直接送我到白洋淀,成不?然后逛一圈就回,要多少錢?”
似乎是個大單,師傅嘴角有了抹笑意:“你看,今天你這個妹兒才遇緣,我本來是想收車,沒想你個角落自己上車嚇了我一跳,現在又說要到白洋淀,白洋淀遠哦……我也不給你說多了,兩百塊,來回。”
“少點嘛,師傅,我在滴滴上做的功課都是77……”“不說妹兒,我本來就不出這趟車了,屋頭媳婦喊我下午剪個頭發早點回家,你都上車了就拉你一趟,還那么遠,200塊沒得少!”
好歹也是專車,200就200吧,咬咬牙,我答應了。
三,到雄安
好奇、健談如我,照例是要找話說的。多次外出,讓我曉得了稱職的出租車師傅就是旅游百事通:哪兒有好吃的,哪兒有好看的,哪兒有好玩的,城市新近發生了啥事,他們準知道。
一路上,還算健談的師傅被我問得連說:“你這妹兒,真是緣分,今下午本來收班的……”
“這里是雄安新區么?”在兩旁都是玉米地的縣際公路上疾行,一個紅色的條幅“雄安歡迎你”引起了我的注意。難道,這就是近期各新聞媒體聚焦的熱點地標:雄安?
前幾天我還看到高中同學,鼎鼎大名的……律師事務所的扛把子粟睿發了分享,群里還為他是不是去踩點買房熱議了一番,沒想到,我今天也踏上這片“熱”土。
功課沒做,還是有好處滴:時時處處有驚喜哈!
“妹兒,雄安新區并不是一個地方哈!是雄縣,榮城,安新三個三個縣的合稱哦!”
“哦!那現在我們在哪?”看著公路兩旁道旁樹上一路都掛著“歡迎……品牌入駐”字樣的橫幅,我問。
“這里是安新的鞋都。有很多鞋廠……”師傅來了興致,一只手開車,一只手指向玉米地邊那一排排白色,拔地而起的,密密挨著的樓房,它們一路綿延,直至目力所不及處。
“那,雄安新區建立后,對你們這個城市有哪些影響?是不是政策一出,房價立馬就漲了?”
“哪里,是限制買賣……囊個可能讓投機分子乘虛而入嘛!”
“雄安新區咋不新?”車子駛離寬敞的大道,離開整潔的街區,拐進兩旁都是蓊郁梧桐的背街。
起風了,梧桐樹簌簌地落下葉子,枯黃葉片隨風翻轉……
“雄安新區是還在規劃中的,是在設計圖紙上的,并沒有建設好的新區……看你戴個眼鏡,挺有文化!”
“哦”,怎么路越走越窄,他該不會把我拉倒偏僻的地方賣了哈?我想,邊摸了摸貼身的錢包,硬硬地,疊成豆腐干的十張百元鈔,還在。
點開微信,“濕地語文”同仁們熱火朝天的議論被早先已經結對出游白洋淀的老師們發的白洋淀景色淹沒了。
真美!我還是該和他們一道,臉皮厚就臉皮厚,總好過一個人只身前往面對潛在“色魔”或者“謀財害命者”好!
“老師們都已經到了,他們搭的組合,一個人只投了十五塊……”
我有點后悔,又怕司機欺負我一個人,給自己提勁說。
“白洋淀屬于雄安下轄的哪個縣,我們離那兒還有多久?”
我看看手機,已經四點過了,還遠的話,攏了,還能耍個什么勁?
“師傅,你就拉著我繞白洋淀一圈,我也不進景區了,就繞場一周。”
“我們現在走的是安新這條線,不遠了,先到游客中心看看再說吧,我有這邊開游船的朋友……”
“哦!那租一條船游淀多少錢?”這怕不是要超預算?素來捂不緊錢包的我,在旅途中,開始擔心錢不夠用了。(真夠尷尬,平時不存錢,急時心慌慌)
“兩百,你和你那些教師朋友一起,就劃得來了!”
可是并沒有一起啊!我一個人游,可不可以也去?倒的確是奢侈了點……
我猶豫不決的樣子,應該是被師傅全部看在了眼里,因為,后面,他做的一切,讓我不曉得該感激還是感激還是感激……
一路閑聊著,車子開到了白洋淀景區外,是長長的一條景觀大道,行道樹是柳,懸垂下長長的柳枝,兩邊柳樹外,是荷塘,田田的荷葉,有零星點綴著的荷花(寫道路兩旁的風景,筆力不夠,提示位置的地方用詞不夠準確,只能想起《桃花源記》和《三峽》“夾岸”)。道路上方的紅色橫幅,提示我,這里不僅僅是孫犁筆下的荷花淀,也是國家5A級景區。(沒注意觀察橫幅,寫不出來,本來欲將百度所得的內容植入,因為不實,放棄)
車子繼續往前,道旁停車場的工作人員,舉起手,提示我們,該停車了。
師傅并沒有搭理,對我說:我們開進去看看,還有好長一段距離,最好就停在游客中心外頭,省得多走路。
道旁返程的游客越來越多,并沒有出太陽的下午,又是植被密集的所在,天色看著已不明亮,車外,一個個度假酒店,一色的在電子門上掛著:非住宿車輛,不得入內(似乎原文更簡潔,記不得了)
越來越多的游人,越發好看的景致:有拱的石橋,嬌顏的蓮花,一池碧波蕩漾。
核心景區應該要到了。
“我們進酒店看看是不是就住這兒!”車子拐了個彎,蹙到了其中一個度假酒店的門口,師傅對著用目光阻止他的,站在電子門旁的管理員說。
“已經客滿,沒得房間了,也沒得車位了!”管理員懶懶地,斜睨著出租車及其師傅。
是哈,開著出租車住什么店?一定是看穿了出租車師傅想進去免費停車,才這么說的吧?不過,開著出租車出來住酒店,也不是沒可能——我若特地到此處,的確可以住個酒店慢慢體會。
不過,還有一種可能,師傅今晚真的不走了!和我,呸……在此地?
不及我細想,車子已經折回馬路,再往前駛,是一個護欄擋住了路。護欄前,還有個刺眼的紅叉叉,這是禁停標志,我認識。
“原來這里面是可以讓游客停車的,現在護欄一圍,不得行了。”師傅眉頭一皺,看向正從護欄邊小崗亭走過來的服務人員。
“師傅,我就進來調個頭,看嘛,走攏了又不敢停,后頭又有車,行個方便!”
“沒看到禁停標志么?不能朝里頭走哈!這里頭只能停景區工作人員的車!”
“不得停,馬上就走,馬上就走……”師傅一邊賠著笑,一邊往車窗外伸出手,示意后面緊跟著要開進來的私家車莫跟著,他好打轉。
果然老司機,流暢的幾下動作,車子就駛出了禁停區,往停車場方向開。
來此地的私家車真多,各個地方的都有:粵、滬、滇、黑、蒙、寧、……當然也有重慶的車,把個偌大的停車場擠得水泄不通,一直往里,,到了車場最里頭,還是師傅眼尖,看到有輛車打起了燈:“停了車,我們趕緊進淀,不然天色晚了,就不好看了!”
下了車,師傅領著我向游客中心方向走。“我還進不進淀?這師傅,照著我說的繞淀一周多好,車子開起,觀個全局,這大下午的,都過了一大半,進去游也匆匆忙忙呀!
并沒有風了,雨后的天空,有一抹淺淺的斜照,打在人臉上、身上,是很舒服的溫度,也不刺眼。
來到剛才路過時看到的拱橋,我的電話響了:“小王,我劉莉,麻煩你……”
有點懵,是李上司的老婆,一個典型的重慶婆娘,因為做事雷厲風行,說話絕不給人留情面,又總是被她提點……所以,總是敬而遠之。
幾乎從不主動和她聯系,今天卻打來了電話,還是假期,會有什么發生?我打起精神,聽她說話。
師傅沖在前頭,已經到了橋上,“喂,老師,這點可以照個騙!”他揮手。
“不好意思,等會兒,我接個電話!”我撇到一橋墩旁邊,屏息聽電話。
“小王,有個事,要麻煩哈你……”“麻煩”這種詞兒都出來了,我有點受寵若驚。
師傅看見我講電話,停住了步子,靠在石橋欄桿上。吹風。
電話那頭,劉莉托我給她的侄兒補補語文,才進了11中,這活兒不接也不好,接了也累,我不好推脫,還是答應了她回重慶見見孩子,再說。
“不好意思,你等久了,電話都追到徐水來了……”我嘴上埋怨,心下其實是得意的——之前從來都被嫂子說成是教著稀撇學生的我,得到如今“殊榮”,不容易!
“這個位置不錯,站這兒 照個相!”師傅指著橋拱最高處,招呼我。
“好的,手機給你!”我邊說邊把手機照相機打開遞過去。
“頭稍微側點,眼鏡扶正,這只手靠在欄桿上。”師傅很熟練地指揮我。
真好,既不會凹造型,也不會做表情的我,有人指點,一定要多留幾張影!
這可不是一般的運氣!
屁顛顛在白洋淀景區全景圖留個影,師傅領著我,走上了通往售票處的林蔭道。“我們走快點,你看其他人都在返程了!”
是哈,扶著老人的,推著童車的,杵著拐杖的,坐著輪椅的,蹦跳著的……人真多,都和我們逆方向行進了。
“喂,我呀,還在白洋淀這里,陪個老師看看,你到了先整起,老婆子在屋頭,早就買好菜了,就等你哥幾個來了喝起哈!”
這可怎么好,師傅從搭我到這里,折騰到現在,已經快五點了!
“……景點游船票30,……景點游船票40,……景點游船票60,18人大船120……”師傅一邊看一邊念出了聲。
“有那么多景點,就有那么多單獨收費項目,難道不應該一張票管完么?”
“這難道不是重復收費?敲棒棒哦!”
身為本地代言人,師傅有點尷尬,忙解釋說“白洋淀景區很大,一時半會是不可能全部玩的,水域不一樣,景點也有區別,待會兒我可以帶你看看核心水帶,你再做決定。
有錢有閑就好了!我這個選擇困難患者就不必做這么復雜的選擇題!
師傅領著我,朝景區入口走去:果然是水鄉,景區入口就在水岸,門口往下兩個階,就是水,一灣清波,展現在我眼前,看來,只有乘船,才能進到淀里。
怪說不得景區可以如此“刁鉆”的定價!
也怪說不得師傅剛才說包船游完只要200塊,如果屬實,的確是熟人價!
到底進不進淀,大船游,只有這眼面前的一塘;小船游,天色已然暗下來,還沒走多遠就得返程;還有師傅,人家家里還有客人,耽擱他那么久,真是不好意思;不過,我也可以請他先回,我自己玩了再打車,那錢他會退一半給我么?
師傅看出我的猶豫,說:老師,你到那邊那個位置站好,我給你照個相,表示你來過了,這點水,哪里看都是看,只有到淀里上了里頭景點的岸,才值得,我們再找找附近有沒得其他入口,不收費的,白洋淀里人也要從里頭進出的地方。
的確,景區入口這一側,更多的是即將靠岸的船和靠岸下船的游人。
這水,哪里看不到 ?那雇人劃船游,也不該是到此地的目的哈。我要看的是連天的、像劍一樣刺向天空的蘆葦,感受寥廓到望不到邊的荷花淀,我更想感受的是這里仍然居住著的農人真實的生活,景區提供的玩法,是不可能實現我的目的的!
這可如何是好?
如果去找入口,豈不更耽誤師傅的時間?但如果就這樣看看,我又不甘心。“進去,的確不劃算哈?”我想想此次出行的預算,還是決定不進去了,因為不光是錢的問題,等會兒天黑了,還沒回酒店,我會更膽戰心驚的。
“只有麻煩師傅你了!”我趕快幾步,追上師傅。
“我們從內部停車場這頭出去,這兒有個派出所,找個人問問,一定還有其他的入口進淀!”
快過來,老師,這邊有蘆葦叢,你站在那,我給你照了相,跟在淀里一回事了……”邊指著還明亮的葦叢,師傅喊我去站位。
“靠這邊點,再稍微靠滴滴兒,是逆光,你頭也還要稍微朝這邊偏點!”
“好了,我給你再找個地方……這個蘆葦叢規模太小了,沒得啥子感覺!”
邊走邊二黃二面地給我照相,師傅邊著急:“咋就沒有一大片一大片的葦子叢呢?”
終于,在派出所外的石橋邊找景的時候,有個三十出頭,并沒有穿制服的女人走了出來。
“別個都下班了!我去問下。”我有點奇怪,師傅怎么知道這女子就是工作人員,“老司機哈……?!”
“這個美女,你曉不曉得還有哪條路可以進淀?”師傅問。
“你們進來的時候是從石橋右邊走的,從石橋左邊一直往前,也可以進淀,有點遠哦!”
“謝謝勒!”說完,師傅喊我快點走,“有好長的路,你走得動不?”
雖是北方天氣,雖并沒出大太陽,但心急趕著路,也出了一身的汗,我還好,師傅本身就是個胖子,深色體恤的后背已經全部被汗水浸濕,路上人,也越來越少,不大寬的鄉村公路旁,大片的荷塘,遮住了底下的水,拉遠了淀里的蘆葦叢。
不知是這一路茂密的植被,還是要下雨了,還是夜得早,天色越發暗下來。
我其實有點不情愿再往前走了,這看不到頭的路,越走人越少,只有間或吼一聲的鳴笛,接著從道路那頭開過來的擺渡車,明確無誤地提示我,前方,至少是有景區口子的。
“應該是后門了!我們走快點,看能不能進去,照了相我們就走!”
師傅一會兒在水泥路上,一會兒又踏進路旁的莊稼地里,兩只手卡成取景框,找值得留影的高高的密密的葦叢。
“不得行,這樣子照過去不純粹,有南瓜藤藤,中間還有電線橫起……”
“這里呢?”我問。
“也不得行,那窩竹子,岔了色,走下去,走攏點,興許得行!”師傅踩著道旁的雜草,又要往下探。
“師傅,算了,莫朝水邊走,危險,等哈兒即便你能下去,我這笨手笨腳也下去不了,麻煩!”
“我像只魚兒在你的荷塘……”師傅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喂,還要等哈 ,你先招呼倒,快了!……”
“老師,口渴不?來點上甘嶺?”
都被嫂子電話催了,師傅還有心情開玩笑(因為上甘嶺戰役中缺水缺吃,還有就是上,干,甘霖——師傅的解釋更簡練傳神,沒記住——所以,就是水的意思)!
“師傅,你待會兒回去得不得遭打哦?”我有些擔心地問。
其實,我早就開始擔心了——來白洋淀的路上,和師傅約好在他家吃飯的朋友發來語音,師傅不無得意地地言語:“下午老婆子在屋頭,她先陪著你們耍,打牌斗地主都可以,我要和美女老師一起游白洋淀……”(當時是聽得一頭巨汗)
“沒得事,嫂子是北方婆娘,大氣著勒!”女人要吃醋,不會和北方男南方年齡大年齡小有半毛錢關系哈:我暗忖。
好吧,我只想趕緊找到師傅認可的蘆葦叢 ,照一張師傅認可的相,就趕緊回程。
擦著不住冒出來的汗,我遞一張紙巾給師傅:“師傅,你慢點走,汗水都打濕頭發了!”
真是遇到個執著的師傅哈!
終于,道路前頭出現了一道鐵門,虛掩著一半,開著的那半扇旁,有兩個穿著景區工作人員服裝的,正在嘮著嗑。他們頭朝向道路右側的蘆葦蕩,并沒有注意到我們。
“走,你莫作聲,跟在我后頭,我們進去。”師傅放低聲音,也沒看那兩個守門的,自顧自朝前就走。
這可夠勁,搞不好還來個生死時速……?不過,素來謹遵規則的我,不喜歡!
我真想叫師傅別走了。
可是,我不敢喊出聲。
要是我起先邀請師傅一起哪怕就是乘大船進淀,堂堂正正地,比這美氣!
可是,師傅,來過白洋淀這么多次的師傅,為了給我省錢,都硬著頭皮走進去了,我還怕,不跟進,說不過去呀!
為什么總是讓我碰到這種事!想起上次在四面山,為了省錢,拿著同學的年卡,鬧了大笑話,想想都后怕。
我再也不想為了省錢,玩得這么尷尬!
但是,我還是乖乖地跟在了師傅身后。
很意外地,那兩個守門人一直沒朝這頭看,以至于我都遠離了大門,跟著師傅,走到了道旁水邊的坡地上。
的確是名不虛傳的蘆葦蕩:葦子,鋪天蓋地,高出人頭——近處的水面,本來在公路上是看不到的,清亮亮的,有白鴨,麻鴨,穿梭在蘆葦間,微風過處,鴨們嬉戲過后,水面蕩開一層層同心圓,漾開,漾開,一直到遠處。
來,這個位置好,這個地方隨便哪兒站都有最好的背景!這坨石頭旁,就靠在左邊,眼鏡抽正……
王君,你在哪里?
好不容易找到地兒留了影,終于踏上歸程。
發生了個小插曲:師傅的夫人來電,詢問何時回家,待師傅說完,我請師傅發張即時拍慰安。
想:看到我這樣一個不施脂粉不事打扮不懂風情的的“三不女”,應該放心了吧?
現在想來有點悲哀!
不過,這也算旅途中不得已,我可以不這樣的,平時!
出發前還自詡:人畜無害,老幼皆宜——家里人完全不用擔心!
看來,我這樣的定位是不符合人性的!
又不是環保產品!
我心里嘀咕著,嘴上繼續大大咧咧。
這一路的扯閑篇,把個朦朧夜色也說得深沉了。
燈火逐漸多起來,市區到了。
“成寶酒店前門還是后門?”師傅問。
“當然在大門,不走后門,這么大規模的集會,一定在前門!”
“那就到了!明天早上我在這等你,一起去吃我們徐水的驢肉火燒,怎么樣?”
不了,師傅,你真的很好,陪了我這么長時間不說,還幫我省了錢。專車服務,我很享受!這三百塊,你就拿著!”
師傅愣了愣,旋即恢復了狀態:你這個老師也真……(不知道他想說什么:傻,迂,哈耿直,窮綽餓綽……?)這樣,我收了……他邊說邊打開了放在駕駛座旁的黑色皮夾,從里頭掏出一張綠的,一張泥巴的,然后正色,定住眼,遞給我,說:“你給的,算小費,這個,算我這個當地人請你吃驢肉火燒的錢,收著!”
也許,他從擺談中知道了,吃瓜群眾如我,很耿直可也并不富裕?也許,退伍軍人如他,特明白軍屬更值得敬重?也許,人民教師如我,為了教好《白洋淀》這一課,哪怕一個人,都巴巴地趕到,和他一樣,想要有尊嚴的體面地活著,都不容易?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