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力拔山兮氣蓋世
文/慕涼卿卿
前情回顧：段宸曜依計對樊苑國展開攻勢，豈料遭遇諸王士兵的奮力抵抗，而主力軍遲遲未到。焦急之時，又驚聞上官易與諸王聯手，段宸曜如何守住勝算？戰場一瞬多變，戰事一件一件，逐漸脫離段宸曜的掌控，千鈞一發之際，他是否能率眾馳騁沙場，力挽狂瀾？
三更盡，銅漏壺中刻尺又動了動。
帳外，縱隔數十里，依舊能望見京都城下數萬大軍集結兵隊閃動的火光。雷雷鼓聲，靜默地站立的澤宇士兵被敲亂，懸著心七上八下。透過頭盔，只能看見每個人鼻頭上沁出汗珠，心里暗罵該死的鬼天氣。身上盔甲冰涼卻不透氣，黏膩在身上，更是捂得難受。
講真，這樣膩滯濕悶的天氣，早把他們一群北方漢子折磨煩了，憋著一股子火氣無處撒，只要主帥一聲令下，保準立馬沖殺出去。
黢黑的眼睛直直地盯著主將軍帳，幾位將軍、都尉進去有小半個時辰了，他們也在這帳外一動不動地站列了半個時辰。
不知不覺，夜霧籠罩已住整個軍帳，僅待在此地數日的澤宇士兵已經不意外了。這里的氣候是越靠近天亮時候，濕氣越重，士兵們甚至覺得呼吸的每口氣都覺得帶著濃重的水汽，使得他們總感覺氣短胸悶。
呼啦一聲，只見邃遠撩開帳簾，段宸曜負手從帳中大步走出，眾兵士霎時精神振奮，抖擻雄風，豎著耳朵聆聽主帥的軍令。
“所有人帶足自己三日份的口糧和水袋后，每百騎為一陣，輕裝繞退至大鐘山麓！”段宸曜厲聲宣布。
啊，一名去年秋日剛入伍的新兵心中暗嘆：澤宇國誰人不知的曜王爺，英勇神武，小爺我與他共同抗敵，這是何等榮光！嗯、嗯？王爺剛剛說什么，退兵？！
趁敵方整軍、天色昏沉，段宸曜下令連夜開拔，全軍繞退至京都城外東郊鐘山山麓。
“南國深山多毒蟲野獸，命眾將士不得私卸盔甲，讓他們都警醒著點兒?！倍五逢讉仁追愿赖馈?/p>
“是。”小將領命退下。
東方天色隱約泛白，可山腳密林處仍濃霧迷蒙，幾位將領圍簇一團，彌漫著壓抑緊張的氣氛。
邃遠瞪著眼睛，賊溜溜地瞧著幾人，晨光透不過濃霧，四下昏暗，亦看不清這幫人臉上的神情。
“那個…未戰先退，會不會打壓咱們士氣啊？”邃遠猶豫著開口，一開口就見著他家主子凌厲的眼風掃過來，嚇得他差點咬了舌頭。
“你瞅他們那樣，像是蔫了的模樣嗎？”段宸曜淡然，抬眼望著手下的兵道，“估計來群野狼也能讓他們給生剝了?！?/p>
“屬下看來，人數不對等不是重點，以往史書上以少勝多的戰役比比皆是?！毕蠕h校尉依附道。
“確實。此役于我軍最不利的是地形，京都城外百十里一馬平川，此處本是軍家必爭之地，誰讓樊苑國開國皇帝見此地龍氣興盛、風水好，將此處選作皇陵?，F下諸王再怎么鬧也不敢跑到這兒來鬧。”又一將軍分析道。
遠處殺聲震天，想來是上官易他們組成的同盟軍向著段宸曜剛剛撤離的營帳那邊沖殺過去了。
“得虧咱們撤得快?！卞溥h在聽見沖天的叫喊聲后猛地站起身，抻著脖子眺望了一會兒，又蹲下身，“哼，這些人光集結軍隊就搞了一宿，一群蠢蛋！”
“就是雙方都太精明了，才集結了一整晚，反留給我們機會。”一將軍蹙眉，滿臉嚴肅道。太過精明而又互相不信任的兩方如何排兵是他們最大的問題。
邃遠細想了想，點頭表示贊同，轉而又擔憂道：“不過，天亮后應該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發現我們的藏身之處?！?/p>
“邃遠兄弟放心，兵法有云：高陵勿向，背丘勿逆。既然咱們退守鐘山，他們就沒那么容易攻破我們。”高地正面易守難攻，若繞遠背后侵襲有必然要翻越半個鐘山，且不論是否對方真的能成功繞過段宸曜設下的伏點，就說這山頂的皇陵就是他們不敢冒犯的圣地。
“要守四日，真險吶！”
“若真到山窮水盡之時，此戰仍有生機?！倍五逢茁犞鴰兹说姆治觯鋈婚_口道。
身旁幾位將領聞言，紛紛急道：“王爺怎么看？”
“別忘咱還有將近五萬人在京都城內。”軍將中間，當日借軍五萬的事均有所聽聞。
“哎，主子你不讓我提，自己倒顧自說起來！”邃遠癟著嘴不悅，神情滿是不服氣。
“一旦敵軍真的攻上山，利用此處有利地形，吩咐所有兵士四散開?！倍五逢滋蛛S意搭在邃遠肩頭，道，“說是不用那五萬人，也不是一點也不利用，畢竟兩軍交戰這碰上了，面對面都是一家人也不能真下得去手?！?/p>
“王爺是想人散開后，咱和他們一起合力殺了樊苑國的兵？也是，反正戰場混亂，能讓敵方毫不察覺！”一人反問。
段宸曜未及開口，一人又問：“王爺，屬下對此事一直有所擔憂。上官易又不老糊涂，怎會忘了這五萬人是咱們的，又豈會留著五萬兵在身邊？那感覺就像是給自己埋了顆雷?！?/p>
“我假意與上官易合作，暗存拖延后吞滅樊苑國的心思。其實，他們雙方又何嘗不是。我在賭，他又何嘗不在賭?！倍五逢壮谅暤?，“此戰他必定盡可能多的讓咱們的兵上陣，即使損兵折將也不會心痛，保存自己親兵的真實實力。若那五萬人真心被他收服與我們動起手，算他撈著了；若那五萬人與我們聯手擊潰諸王的軍隊，他也是樂得坐享其成?！?/p>
“同時他也明白這五萬人留不得了?！卞溥h接著道。
段宸曜見他終于明白這背后道理，道：“所以我說輕易不要動，咱們以靜制動，讓上官易既疑心想弄清，又不舍得放手?！?/p>
一番商榷后，天色已然大亮，密林中霧氣漸散去，段宸曜緩緩起身，整肅軍隊。
“王爺，敵軍發現我們了，主力大軍正快速向鐘山推進！”
“知道了。”作為主帥，在此時他的軍隊需要的是無畏士氣，首先他主心骨的氣勢就要頂起來。
“兄弟們，熱不熱？！”段宸曜眉角輕揚，高聲吼道。
“熱！”近萬軍士異口同聲齊道。
“那就躁起來吧！”
三日內，一切如段宸曜預想，雖說守住了陣地不至被全殲，但確實戰況艱難，死傷慘重。
第三日黃昏時分，難得有半日安生，澤宇軍隊隱蔽在山林中調養休憩，段宸曜打發幾百人到外面打探形勢后，又喊來幾位將軍商議后面的總攻。
“還剩多少人？”段宸曜問。
“五千?！?/p>
“對方？”
某將軍起身走到地形圖前面，稟告道：“上官易那老狐貍在皇城中留守四萬自己的軍隊，澤宇的五萬士兵還剩三萬余人。”
邃遠補充：“諸王由于不知這五萬人馬的底細，先發兵三萬組成盟軍，又調派四萬人援救樊苑國邊境，營中只有不足一萬兵力。如今，咱們這山林作戰的法子，使諸王他們已是深陷這場戰役中，區區三日，傷亡加上潰逃、戰降，諸王手中可調派的將士僅剩不足五千人?！?/p>
“此役，死傷的人數實在太過慘重，我本意是想對幾方形成合圍之勢，卻不曾一招棋錯，導致如此結果?！倍五逢组L嘆一聲，剛要說些什么就看見一位校尉大人連滾帶爬地向他們跑來。
“王爺、王爺！不好了！”校尉面如土色，話都說不利索。
“又攻過來了？”一將軍見他如此，猜測道。
“不、不是！”
“那怎么了你說?。 卞溥h又急，吼道。
“邃遠！”段宸曜制止他，“去給他拿袋水?！?/p>
“王爺，上官易、上官易他瘋了！”校尉大聲叫嚷，“咱們留給他的兵，今早他忽派其中一萬人去絞殺諸王殘部……”
“為何才來報？”段宸曜大步走至軍騎前，翻身上馬。
來報的校尉還站在原地大口喘著氣，其實他今早收到探報時還很是興奮，心想且讓他們兩方狗咬狗，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讓他慌了手腳。
那校尉急急地跟在后面，見段宸曜要策馬去查探軍況，一把扯住韁繩，忙道：“王爺，緊急的是皇城內，是咱們兄弟保不住了！”
“什么？！”段宸曜猛地轉頭，被忽然扯了一下的馬兒感受到主人的震驚，煩躁不安地嘶叫。
“上官易在城內設下圈套，正在屠殺咱們那兩萬多的將士們！”時間倉促，校尉只道一句。
段宸曜心下卻明了，這么些天他暗自與自己人合力擊殺諸王軍隊，上官易那老賊已然知道那些士兵不能留，先分散部分澤宇國士卒，借澤宇國兵力除去諸王。后設計陷殺沖鋒陷陣、疲憊不堪的澤宇國留守士兵。
這一舉上官易是趁諸王落敗，而段宸曜主力援軍還未趕至之際，先下手為強。
一時間，段宸曜只覺腦袋里一股血氣直沖，眼前一陣亮白刺目，讓他晃了神。
“下令，集合軍隊！”段宸曜大怒，吼道。
“王爺，花秋寒的主力大軍還未到！”校尉及身側幾位將軍齊聲勸道。
段宸曜驚頓，抬眸看向四周戰士。
周遭靜寂沒人開口講一句，齊刷刷地瞧著他，等著他作為此戰主帥下達下一步的命令。
鐘山遠離皇城，耳聞不見皇城內昔日同袍被殺的痛苦，只聽身側夾帶著血腥與炙熱的風，穿過密林，那發出嗚嗚地哀鳴，令人膽寒心碎。
“主子，咱們才五千，那皇城就是陷阱，咱們去、去不……”邃遠緊緊咬著后牙槽，他曾于皇城中的將士們同吃同住數個年月，過命的兄弟，眼見他們枉送性命而不去救援，這話他說不出口。
段宸曜又豈不知此刻上官易正在都城中等著他帶領士兵跳進去，可若讓他為了一場戰役的勝利而棄了多年的同袍士卒，這場仗也不用打了。
他拍馬行至眾將士前面，目光堅定有力，道：“何為同袍，何為兄弟，何為手足！？”
原先林地坐著養傷、站著擦槍、散作一團的戰士們，聞言，漸漸向段宸曜靠攏，一個個臟黢黢的臉上顯露的是激動和雄壯。
段宸曜唇角淺笑，拔劍出鞘，直指京都方向，朗聲吼道：“此戰，不在攻城略地，只在救我手足！”
鐘山上的五千人均知不可退，手執斧鉞，置死地而后生。
“出發！”
京都城門前約五百步的距離，仰首已能見烏壓壓一排排弓弩手伏在城墻上。
“沖！”一聲令下，士兵們向著死門、亦是生門的方向沖殺過去。
“弓箭手準備，射！”
話音將落，隨著“錚”一聲弦鳴，城墻上萬箭齊發。片刻之間，箭雨傾泄而下，城下澤宇士兵向著對面高臺奮力猛沖，腳下未有絲毫遲疑，因為他們的主帥身先士卒，執劍沖在軍隊的最前面。眾人躬身以盾掩護，抵擋前進，不斷有士兵中流箭倒下，仍未停止前行。
“嗖！”一支冷箭擦著段宸曜的側臉飛過，鮮血順著右頰滴落。
“主子！”邃遠余光瞟見那支箭，不由心驚。
此刻，身體早已感受不到疼痛。段宸曜揮長劍抵御射來的箭頭，瞇起眼睛打量。
下一刻，段宸曜足點身下馬鞍，忽地騰空而起，身形幾閃，在新一輪的箭雨落下前躍至秦淮古河的吊橋上，再定睛一瞧，只見他腳下微微施力，陡然身子高升，只一瞬段宸曜就已經落到城墻上。
墻頭兵士慌忙仰首舉起弓箭，奈何人已至跟前，弓還未拉開就被對方以劍鞘撂倒。
段宸曜眉頭緊蹙，細細掃過一遍，便鎖定那個縮首縮腦企圖逃跑的主將，擊退身側敵軍，段宸曜提身踏過層層敵軍肩頭，一個翻身掠至那人身前。
面對段宸曜出現在跟前，高墻之上的守城將領驚訝之余，竟有一瞬間的失神，雙眼瞪得巨大，驚惶之下聲音都變了調：“來、來人！殺……”
段宸曜右手輕揮，手中利刃已劃破軍甲，沒入對方的脖頸，嘴一張一張地，沒能再發出聲音就直挺挺地倒下。
霎時，血液噴涌，沖上來的士兵猝不及防被濺一臉，手握長矛、前躬著的身子頓住，意識在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一絲絲溫熱的感覺，身子竟止不住地發抖。
潰逃。
守城主將一亡，城墻上樊苑國的士卒們紛紛四散。
繼而城下傳來一聲巨響，懸在護城河上方的吊橋被邃遠幾人搶下，“沖??！”城下，澤宇國士兵奮力沖進京都城。
眾兵卒沖進城內的霎那被震驚到，腳下不由得一頓，面前是死亡的壓迫，城中景象已是人間鬼域。
廝殺，近身赤膊的廝殺。
白森森的刀槍、黑污的血、堆積如山的尸體。
又不是廝殺，是一方的屠戮。留守城中的澤宇將士中了圈套，本就疲乏不堪，又被奪去兵器，近兩萬的澤宇將士被困城中，束手等死。
隨著城門被破，城中被屠殺的澤宇士兵像是看到希望之門被打開，在看到段宸曜自城墻高臺上跳下的一瞬，眼中曜王就像神一般降臨，救他們逃離地獄。
不知何人在何處，高喊一聲：“殺段宸曜者，賞千金封萬世公侯！”
“殺！殺！”每個人都殺紅了眼，早已不知畏懼，不知生死。
許是此戰若敗，京都城陷，滅國就成定局難再挽回。樊苑國的將士異常勇猛，一時間，遭到圍攻的段宸曜竟難以分身。
“先護著大軍撤出京都城！”段宸曜吼道，顧不上被砍傷的左臂，艱難地抵擋，一絲一毫地向城門處挪動。
“王爺、王爺！”
不知誰在喊，段宸曜用余光尋聲望去，見先前被上官易調派去殲滅諸王的那一萬軍隊竟然回援，不由大喜。
果然，澤宇軍形勢好轉，會師的三萬余澤宇兵士迅速殺出重圍，沿著這條血路撤離京都城中心，不消一刻鐘，大軍退至城門前。
“丞相有命，不可讓澤宇大軍離開京都！”
聞言，眼見新一輪的攻勢又涌上來，眾人忽聞城外傳來沉悶的馬踏行軍聲。
“主子，大軍來遲，莫怪！”花秋寒施展輕功，須臾間已至段宸曜身側，揚手折斷身旁敵兵的腦袋，嬌笑道。
“莫怪？看我回去不宰了你！”
未完待續……
PS：實話講，這一章對我來講真的好難寫！首先是第一次嘗試寫戰爭場面，很多情況不僅出乎我們男主的預料，也同時出乎了我的預料！真的，就有點控制不住場面發展的感覺，身臨其境地去想象時，各個角色都不蠢，真的會導致有很多可能性。（好吧，我有些錯亂了，你可能不知我在說些什么…）就這么說吧，其實原本劇情的發展就是主角預想的那樣，男主利用里應外合滅了樊苑國，可是實際情況是我前后推翻了三種可能性，最后寫出了大家看到的這種局面，雖然還有不足，但我盡力了。
其次，整個場面在腦子里，但是場面太大，人又太多，涉及軍隊勢力有多個方，我真的不知道從哪里下手，真真是七天憋了六個字！再也不想寫戰爭了?。ㄈ欢乱徽逻€要繼續寫完這場戰爭的最終結局…）
最后，我也不知道你們介不介意我這么羅里吧嗦的碎碎念，我每次在最后尾寫的這些都是我寫作時的真實想法，想和你們分享，想讓你們知道本寶寶的誠意，望喜歡~
謝謝支持，么么噠！(*ˉ︶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