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公已經辭世很久了,我對他的印象卻非常深刻。
從我記事起,我外婆就不在了,外公他就已經是滿頭銀發了。濃眉大眼,和藹可親,笑起來像個孩子似的。喜歡抽煙葉,一年四季戴著一頂火車頭帽子,他和小兒子,我的小舅舅住在一起。
逢年過節,我母親就會讓我哥和我背上背簍,里面放些肉,茶,煙,酒,米,我和哥翻過好幾個山頭,才到我外公家。
我外公家住的還是很遠的,在遠一點的山坳里。雖然住的離我家遠了一點,但是他家房子附近人家卻是挺多的。以我們小孩子走走停停的速度,去他家走路大概要一個多小時。
外公家附近養了好多條大狗,每次經過,狗狗就大聲吠叫。只要狗一叫,我外公就知道有人來了,我還沒有到他家,他和小舅舅就早已經在外面等著我們了。幫我們接住我們的背簍。
從他的口袋里,掏出各種各樣各的堅果和水果。小小個的放的脫水的野板栗,香又甜;核桃仁油潤飽滿,唇齒清香;現炒的瓜子,板栗,塞一大把到我的衣服兩個口袋里,塞的滿滿當當的。但是我經常都是蹦蹦跳跳的就全部撒出來了,沒有吃全部就掉光了。
他口袋里還有一種黑色藥丸的東西,像是保健藥品。剝開外面黑色的外衣,里面像是白色的糖丸,我至今都沒能知道那是什么,他把叫做“桂圓”,我到現在都還很好奇,那是什么東西。
去外公家拜年的時候,外公家的火房頭上的竹席上,熏了很多大個兒柿子,水分減少后柿子就軟糯香甜了。
他把熏的柿子放在火力烤一烤,把有點澀的黑色的柿子皮剝開,嘗一小口,熱乎乎滑溜溜的甜味。冬天吃幾個烤柿子,又甜又暖和,一點都不冷了。
外公家的門前有一顆蘋果樹,也是我童年唯一見過的蘋果樹。樹上的蘋果接的不多,一年大概能接出10來個蘋果。外公會摘青蘋果給我吃,沒有成熟的水果能吃的很少,但是青蘋果卻是個例外。比熟透的還多些甜味,酸酸甜甜。
外公家有一大片果樹地,能吃到的水果尤其多,一年四季的水果兒連續不斷的成熟,吃不過來。
個兒大味美的黑色李子、吃不過來隨便扔的獼猴桃、黃燦燦吃的牙齒咬不動肉的杏子、褐色外皮肉質沙沙的梨子、味道有點像蘋果的花紅果兒、小小個的毛桃、白色透亮多汁的提子、只要在外公家呆上幾天,我吃水果就吃的我的牙齒就軟趴趴的,菜都咬不動。
在那個白糖稀有的年代,甜味是一種奢侈,也是一種匱乏的味覺。在外公家里,我找到了這種抓住味蕾的味道。
外公家外面吃的水是山上留下來的,他們把竹子里面的節,透空,一根一根拼在一起,一共十幾根,山上的水就被引流下來了。
水特別清涼,有一種特殊的甜味。在接水的那頭常年沒有斷過水,嘩嘩的流動著。我經常在接水那里玩水,搞得全身濕透。睡覺前我外公把我的衣服,放到火邊的竹筐上烘著,隔一晚上就干了。第二天,我又穿著干的衣服跑出去玩了。
外公年輕時當兵直到退休,那時候當兵主要是打土匪為主,隸屬于新四軍。
退休后2003年的時候候依然能按月領取退800塊的休金,還能領到好多糧食,油和保健品。我還曾經看到過他獲得的勛章,上面有為人民服務的金色字體和毛主席的頭像,其余部分是紅色的。
那時候,我就以外公為榜樣,立志長大后也學他保家衛國,手執長槍,穿上棕綠色的軍裝,威風凜凜。
即使后來沒有如愿以償的當上兵,但是在很多時候,我想起我身上流著外公當兵的血脈,我就熱血沸騰。不論是站還是坐,我都非常的標準。每當我向別人說起我外公是新四軍,我就引以為傲,像個小新四軍。
外公一共有四個子女,大姨遠嫁縣城,姨夫人老實肯干,大姨雖然有操不完的心,但是日子過得不錯。大舅因為一起冤假錯案,染上了三年的牢獄之災后來平反了。出來后有牢里的電焊技巧和修理經驗傍身,在市里當了個手藝人。還取得了我舅母這個美嬌娘,也算是時來運轉,柳暗花明。
現在唯一讓我擔心的只有小舅,40多歲了還是單身漢。他的左眼睛因為小時候的意外,聽說被豬啃了,眼睛上面的皮肉蓋住了眼睛。長得又特別瘦弱單薄,因為手術風險很大,費用也高,就不敢冒險。
去年我哥結婚我還看過他,雖然剛開始被眼睛嚇了一跳,但還是鎮定了下來。太久沒有相見,也還是很想念他的,畢竟血濃于水,親情和記憶的味道是怎樣也磨滅不掉的。
我母親經常為她擔心,說她40多了還沒有結婚,真的挺為他著急的。他啥時候結婚了,外公也算了了一個生前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