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早晨,司音想起那個約會,現在出發,時間很從容。
言,必行,是她不知道什么時候有的強而有力的習慣。
司音以前不是這樣的,或者可以說以前司音不知道她不是這樣的。
“你幾點鐘回?”他匆匆打來電話。
司音看了看時間,現在五點半。
從東四十條的辦公室到東中街的家穿過地下通道,走過小商品市場,轉個彎,就會看到女兒的學校,學校到家也就一墻之遙了。收拾收拾半個小時應該可以到。
“嗯,六點吧。”她輕飄飄地說,有點不踏實。好似蜻蜓踩過,晃了幾晃,又飛到了別處。
電話又響起,司音有點不想接,準又是催她回家的。
老這樣,煩不煩!手邊的事還沒完呢,司音心里嘟囔著。
“你幾點回?”他生氣了。
“七點吧。”司音有些許遲疑。
司音推開家門,看看墻上的掛鐘,已經八點半了。
怎么回事,好像也沒做什么,三個小時就過去了。
司音心里本來有點歉然,不過看到他臉上的憤怒,屋里冰一樣的寒意,踩在地板上似乎聽到冰裂的聲音。
陣陣涼意倒過來,司音瞬間那份歉意拋到天外:
“你憑什么憤怒?沒看到我在工作嗎?回來晚一點至于嗎?我辛辛苦苦還不是為了這個家。你什么意思啊?你愛我嗎?我告訴你,和你認識之前我就是這樣。家里人說話至于這么認真嗎?回個家還要準點?還要打卡?你就是這么小心眼!”
司音連珠炮一樣還擊著他的憤怒。
司音覺得自己挺有理的。親人之間說話至于那么認真嗎?
司音看見母親墊著腳站在高高的凳子上,把押歲錢放到最高處的箱子。然后回頭很認真地對司音說,你看,就放在這里。來,你來摸一下,媽媽為你保存,以后再拿出來給你。
母親把司音扶上凳子,在下面小心翼翼地把著凳腳。司音在第三層衣服下面妥妥地摸到了她的嶄新的、還是溫熱的、那么好看的押歲錢。
放學回家,司音望著那個箱子,有點可疑,總覺得不踏實,好像被動過。
趁著母親還未下班,司音忍不住偷偷地爬上那個高高的搖搖晃晃的凳子。
明明在第三層衣服下面的呀,空落落的,什么都沒有,司音有點慌。
“媽,我的押歲錢呢?”司音看著母親。
“哦,我用了。不是,是你用了!!你們學校上次不是要交服裝費嗎?!”母親沒有看司音,想也沒想地盛氣凌人的回了過來。
司音知道家里困難,本來就心疼母親,母親的話甩過來,好像也對,是我自己花了。司音把憤怒給生生地咽了回去。
那天午餐后,司音與女兒聊得興高采烈地。
“你少說兩句。”他突然沒頭沒尾地說。
“怎么啦?”
“你可不可以?只。說。你。要。做。的。”他一字一頓的。
多年過去,和女兒在一起,司音硬梆梆的心變得有些柔軟,慢慢收起了那些防衛的刺。
聽到他的話,直盯盯地看著他,他好像是對的。只是,怎么會痛呢?
春寒料峭說的就是今天吧。司音凍得發抖,暖氣說停就停,還真不適應。
想出門,春寒在門口守候。
沒有猶豫,司音拿了包,走進早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