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他在這條路上散步;三十年后,他依然在這里行走。他很羨慕那些人,哪些人呢?那些走在他前面的人。
那些人可能走得比他早,于是便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他前面。當然也有走的比他晚的,不過這些人走得快,最終也遠遠地把他甩在了后頭。他能怎么辦呢?除了羨慕就只有嘆息了,有的時候還能在路上吃一碗面,不過吃的時候也是一邊吸溜面一邊嘆著氣,哧溜哧溜……唉,哧溜哧溜……唉,哧溜哧溜哧溜……唉……唉……哧溜哧溜……
是的,就是這樣,他就是這樣的人。除了肺活量大一點外,沒什么特長。有時候他走在路上也想,我怎么就不會飛呢?往往這時候他就會停下腳步,回頭看看自己的后背,把視線不斷鎖定在身體后肩胛骨與脊柱之間的地方,不過也只能用視線的余光瞄一瞄,即使是這樣,瞄一小會兒,至多五秒絕不會超過第六秒,他就會覺得脖子發酸眼球發干,然后便會生出天旋地轉眼冒金星之感,他知道,是人都這樣。于是,至始至終他也沒有看清楚自己究竟有沒有翅膀。這著實是件大事,還是件不幸的事。
因為如果有翅膀的話,自己就一定會飛,就像有腿就能走一樣,只不過在學會走路之前眼睛是能看見腿和腳的。飛起來只是時間問題。可是一旦自己不會飛,也就意味著沒有翅膀,那樣的話他可就糟糕了,人們都走得那么快他怎么趕得上呢?他也憂愁,他也煩惱。那么他到底見沒見過有人飛呢?說實話,他也忘記了。是見過還是沒有見過呢?他只是隱約記得天上似乎總會閃過一些不一樣的東西,至于到底是什么,他真的記不得了。因為他一向走路都是低著頭的,不看前面,更不看腦袋上面。于是他便又想,這時候腦袋上面生只眼睛就好了,那樣的話他不必抬頭也能看見天上到底有什么。
他這樣想著,依然低著頭往前走著,不聲不響。像一只蚯蚓一樣,還時不時地弓一下背,如同蓄力一般。這時候你可能就要問了,他這是要去哪呢?他要去西藏。他去西藏干什么呢?不干什么,去西藏就是去西藏,只是想去去。西藏在哪呢?當然在這條路的盡頭,你也不必去地圖上找,更不必問我他現在走到哪一步了。我能告訴你的是,他已經走了30年了,至于什么時候到,這個我也說不好,不過這時候的他已經是痛苦的他了。他不想走了,但是不走又能去哪呢?
回家吧,對,回家。于是他調轉了方向,開始往回走。他想起了前幾天看過的一本書,書上說地球是圓的,在地球上不管怎么走最終都能回到起點。
他又想,既然地球是圓的,干嘛要回頭呢?我都走了這么久了,現在回頭怎么對得起自己的腿呢?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身邊又經過了一個人。只見那人健步如飛,只是一眨眼間便超過了他使他望塵莫及了。他有點生氣了,他媽的趕著去投胎嗎?于是他撿起了地上的一塊石頭向那人的背影使勁扔了過去。大概是由于小時候他參加過學校標槍隊的緣故,那人被他一磚頭撂倒了。咚地一聲響,那人直直地飛了出去,石頭砸在了他腦袋上,他整個人被石頭的慣性帶出去三米遠。于是我們扔石頭的這位一個箭步竄了過去,他想看看這人死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