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錦年沒有直接把葉知秋送回去,而是在一家餐廳門口停下,然后叫醒葉知秋,“餓了吧?先下車吃晚飯吧!”
“……”葉知秋配合地一起走進餐廳,坐在靠里邊的一張餐桌上,因為沒有胃口,她只點了一份蔬菜沙拉。
“你應該多吃一點的,我不嫌棄。”傅錦年攤手笑道。
他的笑總是讓人感覺很放松、很安全,葉知秋看著他的笑容有些呆了,他和曾經那個人為什么那么像呢?
“嘟……”包里的手機響了,葉知秋跟傅錦年稍微說了一聲后就去洗手間接電話了。
被葉知秋猜中了,電話是林昀打來的。她靠在洗手池對面的墻壁上,慢慢摁下接聽鍵,掌心有些冒汗。
“喂,是我,最近你那里沒發生什么事吧?”林昀的語氣依舊是老樣子,慵懶中帶著幾絲笑謔,像掌握了經濟權的債主,不急不慢,一切盡在掌握。
可越是這種聽似輕松平淡的語氣之后就越是隱藏著隨時可能爆發的危險。
葉知秋心中躑躅不前,她不知道該怎么向林昀解釋,他把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還為她做好了一切準備,可現在一手好牌卻硬生生被她打爛了。
“對不起,我把一切都搞砸了,林昀對不起……”葉知秋也不知道為什么眼淚突然就掉下來,連她自己都感到不知所措。
“……”電話那頭的聲音也有一絲動容,可馬上又重新變為堅硬,他也想軟下心來安慰她,可他扮演的角色不允許,他的計劃更不允許,“你又在哭是嗎?”
“也許是我一開始就看錯人了,我以為那么多年的仇恨已經讓你變得堅強,可現在看來卻完全是個笑話,葉知秋,你不適合復仇,我對你失望了!”林昀的聲音決絕而無情,像結成冰的雨點密密麻麻地刺向她。
“林昀……對不起,對不起!”葉知秋一遍遍重復著對不起,心在聽到林昀的那句失望之后更是沉到谷底,夾雜著愧疚還有對自己的痛恨。
電話那頭已經掛斷了,可葉知秋依然沒將手機從耳邊拿下,她口里還在說著“對不起”,直到最后她也算不清自己到底說了多少聲,即使他不再原諒她,她依舊想把歉意傳達給他,她只想告訴林昀:真的對不起,我也對這樣的自己感到失望!
葉知秋靠著冰冷的墻一點點蹲下來,以一種自我保護的姿勢抱著自己,最后縮成小小的一團,身體隨還未平復的抽泣微微發著抖……這是她無助時的模樣。
她想起了九年前在醫院的急救病房里,她也是這樣瑟縮在窗簾后面,因為她犯了錯,她害怕被拋棄,她害怕在意的人對她露出失望的眼神,所以她選擇了自欺欺人的躲避,像把頭埋在沙子里的鴕鳥一樣傻。
這次,當初的場景又再現了,他們對她感到失望和厭棄,所以又要拋棄她了,而她除了哭卻什么都做不了!
葉知秋回到座位的時候眼睛還是紅的,所幸傅錦年看了并沒有問什么,只是在她說吃飽了之后,立即起身開車送她回去。
回去的路上,路邊商場的霓虹燈自窗外一閃而過,車窗把城市的喧鬧隔絕在外,世界變得只有一輛車的空間這么小,葉知秋一直低著頭,滿腦子都是林昀的那些話,也沒發現旁邊的傅錦年一直在擔心地看著她。
十來分鐘后,見車子到了小區門口,葉知秋輕聲說了句“今天謝謝你”就下車了,連腳步都漫不經心,整個人沉溺在窒息的海岸,不知所在,亦不知所往。
夜色朦朧,迷了人眼,初春的夜風依舊寒意料峭。
“知秋!”傅錦年叫住她。
葉知秋回過頭時,傅錦年已下車到了身前,她還是沒抬頭,聲音無力地問,“還有什么事嗎?”
“有。”傅錦年說完這句話后就將低他一個頭的葉知秋攬入懷中,“今晚借你個肩膀靠一下,不收費。”
“……”葉知秋的身子僵住了,她的腦袋告訴她她該拒絕的,可她的心此時卻已無力拒絕任何一片溫柔與理解,畢竟她如此需要。
“傻瓜,別人誤會你的時候要知道解釋,說你的時候要知道還嘴,傷心的時候要知道示弱和求助。”傅錦年像是教育一個小孩,耐心溫柔,“那么多事不要總自己一個人承擔,知道了嗎?傻瓜。”
傅錦年每多說一句,葉知秋的眼睛便更濕潤一分,到最后她已經完全聽不清傅錦年在她耳邊說了什么,她全身心地投入到悲傷情緒的發泄中,只有今晚她可以什么都忘卻,獨留悲傷和傾瀉,她貪戀這片刻的溫柔和救贖,即使那可能只是浮在水面上的一根稻草。
因為她實在太需要這懷抱和肩膀了,而自她被送回孤兒院起,誰也不曾給過她一個包容而認真的懷抱,即使是視她如家人的袁莉和沐司深也沒有。
她的孤僻是她的盔甲,她借著她的驕傲拒絕所有的同情和憐憫,但這并不意味著她真正堅不可摧,她心中比其他人更渴望包容和理解,可卻沒人愿意給她。
但,這個時候,一個相識不久的人卻張開懷抱對她說:“哭吧,我會包容你的一切!”
那夜,她卸去了偽裝,完全信任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