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去研究所的時候,葉知秋走在走廊一路上都有人向她投來同情的目光,甚至還有兩個何蘊手下的實習生關切地問候她。
就連在接待室里,李奉鴻一邊笑呵呵地倒茶給她,也不忘一邊旁敲側擊試探她的反應。
但葉知秋都帶以微笑一一點頭應過了,她還沒落魄到破罐破摔的地步,還有四十多天,這段時間里她不想成為八卦的中心,雖然對此她并不是很在意,但沐司深會受影響,從別人口中聽到關于他的笑資比聽到自己的更讓她不好受。
其實仔細想想一直把沐司深推上不可褻瀆的神壇的那些人里面不就有她嗎,她昨天還這樣說過何蘊,其實她自己不也是對沐司深什么都不了解嗎?
“葉小姐,我剛剛說的你都聽清楚了嗎?”李奉鴻打斷了葉知秋的想法,問道。
看葉知秋剛反應過來,李奉鴻又大概解釋了一遍:“你在何科長那里的學習已經結束了,本來按所長的安排是由沐副所長帶你的,但昨天那事……你也知道沐副那脾氣,小路今早就過來說沐副最近沒時間,所以今天之后就由傅科長代替來為你做指導……”
“是嗎,我明白了?!比~知秋不知道現在自己除了笑笑還能做什么反應,沐司深的做法明顯是嫌棄她,現在他們不見反而不會尷尬。
“李助,我按約定來領人了?!币粋€男人的聲音在背后響起,他站在門口,一只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一只手做出敲門的姿勢,戴著一副金絲框眼睛,頭發三七分服服帖帖的,完全是中世紀彬彬有禮的紳士模樣。
傅錦年走進來,然后看了眼坐著的葉知秋,對她伸出手來:“葉小姐,對吧?我是傅錦年,以后多關照。”
“謝謝?!比~知秋遞出左手,說實話那一刻他心里很復雜,像是只被人拋棄后卻又被另一個人撿回的貓咪,如果說沐司深斬斷了她的希望,那傅錦年可能就是那個重新給她光的人。
那是葉知秋第二次見到傅錦年,第一次還是前一年她初次和林昀來研究所的時候,那時候傅錦年和何蘊一起坐在原國清的左邊,不過之后她就再也沒和傅錦年有什么交集,見都很少見到。
后來跟著傅錦年做實驗,葉知秋才發現他和沐司深一樣都是女實習生收割機,研究所的女性除了那些已婚的,剩下的可以分為兩個陣營,一半暗戀副所長沐司深,一半明戀科長傅錦年。
而平心而論,傅錦年的斯文和沐司深的冷酷面癱、林昀的吊兒郎當是完全不同的類型,至少他比沐、林兩人更貼近單身女性對于另一半的美好幻想。
可即使傅錦年有如此大魅力,在后來很長一段時間里葉知秋對傅錦年都感覺有些隔閡,也許是因為他總是看到自己落魄的樣子,而他又不像林昀那樣干脆直接地往她傷口上撒鹽,讓她痛一陣就能忘掉,傅錦年他每次都笑著伸出手將她從泥潭拉起來,像她記憶當中的某個身影一樣。
“這位是葉知秋小姐,科報駐內記者,之后的四十六天她將和我們科一起進行實驗,阿芮,你給她準備一套衣服和實驗手套吧。”傅錦年帶葉知秋去他們科所在的那棟樓,在簡單地介紹之后對一個女助手吩咐道。
“我們這科講究高效和快速,葉小姐之后都要適應這種節奏,所以別花太多時間在胡思亂想上,這里的人不像李助那樣有空閑八卦,我也沒有替下屬解決情感問題的天分。”也許是看到葉知秋依舊有些神情恍惚,傅錦年提前聲明道。
葉知秋回過神,抬頭剛好對上他的微笑,他是在安慰她嗎?
“走吧,現在離午飯時間還有兩個多小時,我帶你先去這里的實驗室熟悉一下,希望你早點適應?!备靛\年沒等她回答就安排道。
“……好?!比~知秋跟在他后面,點點頭。
現在在沐司深和何蘊那里她都被圍觀和嫌棄,而傅錦年給了她一個躲避風雨的屋檐,她只想暫時在這里呆著,什么都不想,能躲多久就多久。
后來連續幾天,葉知秋都沒再碰見過沐司深,一是因為不在同一棟實驗樓,就算是上下班也沒遇見過,但對他們來說不遇到才好,遇到又能說什么?
“你等我一下,我回辦公室拿份文件就過來。”葉知秋正從實驗室走出來,傅錦年追上來囑咐道。
“那我在停車場外面等你?!比~知秋點點頭,自從第一天傅錦年得知她家和自己住處相隔得不遠后,他就主動提出送她回家。
葉知秋剛開始自然是婉拒,但傅錦年總有理由讓她服軟。
而幾天下來,她和傅錦年也慢慢熟絡起來,雖然總的來說都是傅錦年主動拉近關系。
葉知秋一個人拎著包下樓,可不巧的是她剛到停車場沒多久就迎面碰到了何蘊和沐司深,最近何蘊時不時和沐司深一起下班來取車。
葉知秋本想繞過去,卻是何蘊叫住她先打了招呼:“葉小姐好久不見啊。”
“好久不見,何科長……沐副。”葉知秋好不容易擠出一絲微笑,然后欲轉身往另一方向走。
而沐司深一句話都沒說,直接掠過她們,他對女人之間的明爭暗斗是很厭煩的吧,況且還是一個騷擾過他的女人。
“葉小姐就要走嗎?我記得你應該是在等傅科長吧?傅科長可真是懂得憐香惜玉,這親自接送的,讓我都羨慕了。”何蘊顯然并不打算輕易放她走,好不容易逮著一點把柄又能增添她手下那些人的話料了吧。
其實在那天實驗室的事情發生之后,何蘊帶的那些實習生就把事情都傳開了,甚至編出了好幾個版本,其中最熱的就是說葉知秋進入研究所是居心不良,為的是勾引沐司深,而且還是在沐司深原配何蘊眼皮底下,簡而言之她算是背上了小三的罪名了,而且還是勾引未遂,最終鬧了個大笑話。
“……”葉知秋的手指掐進肉里,臉上冷一陣熱一陣,可一想起那個人對自己的態度,她喉嚨里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何科長不必羨慕啊,是你一直不給我當紳士的機會,不然我也很樂意載你一程啊!”不知什么時候,傅錦年突然出現,身子有意無意地擋在葉知秋和何蘊中間,微笑應對道。
“是嗎?”何蘊的目光在葉知秋臉上打量幾圈,看到葉知秋一副喪然的樣子后露出某種勝利的微笑。
“對啊,只不過現在何科長即使賞光也只能屈身坐后座了,副駕駛座幾天前開始已經被人訂了。”傅錦年的笑容比何蘊的更勝百倍,這句話后何蘊已經笑不出來了,果然,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贏家。
“呵……那希望某人能坐得久一點,這樣總不會覬覦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何蘊氣極了,撂下一句話甩頭就走,說實話葉知秋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失態的樣子。
“那當然,別人穿舊了的衣服總不比新的好,可你們女人卻總忘了這個道理?!币姾翁N走了,傅錦年自言自語,一句話不知是說給何蘊聽還是葉知秋聽。
“臉都氣白成這樣了還不還嘴,真是佩服你心大!”傅錦年敲了敲葉知秋還在低著的頭,瞇眼笑道,“ok,走吧,送你回去!”
“謝謝?!比~知秋終于抬起頭來,沖他笑了笑,可還是勉強。
葉知秋閉著眼睛坐在副駕駛座上,任車駛出停車場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她真的累了,那天之后,在研究所的每一天都幾乎成了煎熬,她像只刺猬一樣縮起來,可身上的刺刺痛的卻依舊是自己。
“……”傅錦年側頭看了眼葉知秋,嘴角揚起一抹不知名的笑。
不出所料,下一秒他在后視鏡中看到了他等待的那輛車,兩輛車隔著不過百米的距離,只要他一加速那輛車也會立馬加速,但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他算準了那個人會跟上的,他的直覺一向不會錯。
在一個十字路口,他看準了時機,車駛過去之后恰好紅燈亮起,緊接著他迅速扭轉方向盤將繞進另一條街區,中途又加速繞過幾次路。
等他再次通過后視鏡看后面時,那輛車已經不見了。
“跟蹤技術也太不入流了。”傅錦年輕蔑地笑了笑。
“怎么了?”因為車子的動靜,葉知秋睜開眼睛問道。
“沒事,只是甩開了一點麻煩,你繼續休息吧,馬上就到了。”傅錦年比出一個放心的姿勢。
“……”葉知秋將信將疑地重新閉上眼睛,回去后林昀也許會給她打電話吧,他最近好像比較忙,一個星期都沒聯系了,而她因為不知道該怎么向他解釋這些天的巨大轉折,所以也沒再主動找他了,可要是林昀今天晚上真的打電話給她,她又該怎么交代呢?
想到這里,葉知秋連住處都不想回了,她甚至想過要是這車就一直這樣不停地開下去沒有終點那該有多好,即使身邊陪著的人是傅錦年她也歡喜。
可她那時未曾多想過一分,也未曾懷疑過一分:韶光錦年,也許只是海市蜃樓,短暫而空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