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后山的弟子們
初陽殿外，楚雄正襟危坐，他的身前，是一排直抵練武場的石階，從這個角度往下望去，可以俯瞰整座練武場的每一寸角落。
楚雄坐在觀禮臺最前方，在他的座位邊上還有一把空椅子，兩把椅子的背后是兩排長老席，層次鮮明，將最前方的楚雄襯托得十分突出。
等楚雄坐下后，其余一眾長老才依次落座，作為門內唯一的副宗主，在老宗主朱圖不怎么管理宗務的情況下，大部分時候，楚雄的態度，也便代表了秋陽宗的意志，因此，不論是對宗內弟子還是對汴都里的其他人而言，楚雄都是一位非常值得尊敬的大人物。
因此，哪怕秋陽宗很多長老，平時在面對楚雄的時候，都很小心翼翼，當然，他本身天醒境的強大實力也是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影響因素。
這一次，孫羊挑戰寧洺，戰書尚未遞到后者面前，秋陽宗內大部分人便知道了這件事情，緊跟著，有關寧洺在長條子巷的經歷以及當初面對陳家時的所有表現都被人所知曉，如一陣颶風刮遍了整座初陽峰。于是，一股不滿的情緒開始在秋陽宗內快速蔓延。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當對一個人了解不多時，在模糊的籠罩下，人們很容易心生敬畏，甚至是崇拜，因為不知道其深淺如何，可當這人的生活事無巨細被擺在面前，吃喝拉撒一樣不落，那就像是桌上放著的一盤被切成小塊的豆腐，所有雜質都暴露在空氣中，再也藏不住任何秘密。
哦，原來他也不過是一塊普通的豆腐啊！
即便被塑造得再光鮮華麗，那也不過是一碰就碎的豆腐，用力再大點，就會變成一堆豆腐渣。極短時間里，秋陽宗弟子腦海中便被灌輸了這樣一個概念，接著，他們心里像有一條鎖鏈被撞開。
過去，從未有人想過去挑戰親傳弟子的威嚴，因為他們總是高高在上的，他們住在后山，充滿神秘，并且每一個都擁有強大的實力，秋陽宗弟子甚至會以身后有那樣一群神秘又古怪的師兄而感到自豪，正是有他們的存在，秋陽宗才與其他宗門顯得很不一樣。
可是，當寧洺的真實信息傳到人們耳邊時，情況就開始發生變化，弟子們開始意識到，原來，宗主擇徒也并非傳聞的那樣嚴苛，當對方的背景足夠強大時，宗主也會屈服。
其實，如果寧洺本身天賦足夠，也不需要太高，只要比一般人強哪怕一丁點，情況都不會變成這樣。因為那樣的話，秋陽宗的弟子們會找到充分的理由來向自己解釋。
但很可惜，寧洺的表現很糟糕。
在一種集體性的沉默渲染下，成百上千名秋陽宗弟子開始心生不滿，甚至感到很失望。
在弟子們眼中，原來高高在上的后山師兄們似乎無形中就變矮了，甚至于，宗主在他們心中無比光輝的形象都產生了動搖。
楚雄不自覺將手搭上扶柄，食指開始有節奏的輕輕敲打著，他外表看似粗獷，實則是個心思十分細膩的男人。
并且，和寧洺一樣，他也是個很會下棋的人。
楚雄右手拇指在食指上輕輕摩挲著，他瞇眼望著練武場上千余名秋陽宗弟子，眼神幽邃，沒人知道他心里正在想什么。
就在這個時候，寧洺的身影緩緩出現在了峰頂。
......
寧洺走到練武場中心，在這里，人群早就自行替他們圈出了一大塊空地，周圍顯得很空曠，空曠到只有兩個人。
見寧洺走進圈內，孫羊左手扶劍，謙遜行禮道：“見過八師兄。”語氣平淡，波瀾不驚。
寧洺同樣報以回禮，不過，他是用將棍子甩在肩上從鼻子里哼出聲來的方式回的禮。
寧洺沒有去注意孫羊略顯僵硬的臉色，也并怎么在意周圍那些難看的表情，他只是不停地在往人群中搜尋著什么。
“你是在等我們嗎？”
熟悉的戲謔笑聲在背后響起，寧洺轉過身，臉上露出笑意。
秋陽宗弟子一見到善十三，全都連忙往后退，為其讓出一條道來，他的身后是鐵柱那龐大到嚇人的身軀，兩柄巨斧分外引人注意，然后，柯洛，常風，錦袖，周牙也全都跟著出現。
“二師兄。”
寧洺把黑棍從肩膀上放下，望著柯洛笑道。
柯洛先是抬頭看了眼初陽殿前那幾排快坐滿人的椅子，而后，他的目光落在寧洺身上，柯洛伸出手，重重拍了拍寧洺肩膀，說道：“小師弟，我們永遠支持你。”
柯洛的手勁勢大力沉，拍得寧洺差點身形不穩，看著對方飽含深意的目光，寧洺突然感到心底一片溫暖。
他輕聲開口道：“多謝師兄。”
柯洛臉上依舊沒有太多表情，他向寧洺點了點頭，便轉身朝人群外而去，其他幾人見狀也跟著走開，善十三臨走前，還回頭朝寧洺使了個眼色。
和許多人猜測的不一樣，從后山下來的幾個親傳弟子，并未表現出任何擔心寧洺的樣子，似乎這真的只是一場平常不過的切磋，這樣一來，反而讓其余圍觀的秋陽宗弟子想不明白了。
難道，之前聽說的那些傳聞都是假的？
目睹了這整個過程的孫羊，等柯洛幾人轉身以后，神情突然變得十分冰冷，眼睛死死盯住愈行愈遠的那幾道背影。
自始至終，柯洛都沒有朝孫羊這邊看過一眼，而最讓他感到憤怒與惶然的是，善十三臨走前的那道目光，充滿了戲謔與嘲弄。
那一剎那，孫羊猛地感到胸口一涼，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錯過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然而，留給他思考的時間并不多。
“那么，我們是不是可以開始了？”
寧洺看著孫羊，靜靜說道。
.....
柯洛他們幾人在走出人群后并未離去，而是在眾人的敬畏目光中，徑直走向練武場上的那條石階，見到他們靠近，初陽殿前的許多長老神情一變，屁股不自覺就離開了座位。
“副宗主，您好。”
柯洛第一個登上初陽殿，朝楚雄微微點頭示意。
楚雄握扶柄的手悄然動了下，而后猛地抓緊。
他站起身，朝柯洛以及他背后的善十三等人淡淡說道：“還請各位一同觀戰。”
“好。”
柯洛輕聲應下，接著，直接坐在了楚雄身旁的那把空椅子上，姿態端正，目不斜視。楚雄瞥了眼對方，也沒有多說什么，然后重新坐回位置上。
善十三嘴角扯了扯，朝常風他們使了個眼色，一起走到后面尋找位置坐下，除了五姑娘。
“我站著就好。”
五姑娘說完便提刀站定在離柯洛不遠的石階邊上。
緊跟著，鐵柱也默默走回到五姑娘身邊。
柯洛以及五姑娘齊齊看向他。
“嗯，椅子太小了。”
鐵柱瞄了眼柯洛，縮著脖子委屈說道。
善十三和常風坐在后面哈哈大笑，一眾長老聞言臉上也不由露出了笑意，不過他們可不敢真的笑出聲，雖然他們實力大多不弱，但誰知道這個身材恐怖的巨人會不會突然發難，像鐵柱這樣的大個子，哪怕是個不會修行的普通人，搭配上那一身行當后，對這些修行者都能造成極大壓迫。
望著前方體型相差懸殊的一男一女，善十三在后面使勁嚷嚷道：“呆子，你蹲下來點兒！都把我們視線擋沒了！”
一聽到善十三聲音，鐵柱幾乎是立馬就縮了下脖子。
“哦。”
他重重應了一聲，而后猛地坐下，將整個平臺都震了一震，即便如此，屁股坐在最上方臺階上的鐵柱，也只不過比五姑娘矮上一個腦袋而已。
“鐵柱的氣勢是越來越雄渾了。”
楚雄把目光從鐵柱身上收回，看著柯洛說道。
“是的，在師尊的教導下，我們師兄弟每天都在進步。”
柯洛偏頭望著楚雄眼睛，平靜說道。
楚雄聞言笑了笑，不再說話。
如今，所有人的目光都已匯聚到練武場中心的那兩個人身上。
日光漸漸從東方移來，此刻，寧洺的影子恰好指向孫羊，他視線微垂，順著影子往對面看去，等抬起頭時，發現對方也在用同樣的方式看向自己。
“請。”
倆人幾乎異口同聲的說出了這個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