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echo安神
(45)我愿意
第二天,長亭二中客場大勝光明中學(xué),他們的那個新人中鋒,其實遠(yuǎn)沒有傳聞中說的那么厲害。其實,那個新人的球技只是比他們的老球員略高一些,可能是出于面子,便把他吹得天上有地下無的,以別人的強大,來證明自己其實不弱。
郭逸覺得自己先前高估了對手,也終于知道了什么叫“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從那一場比賽開始。每一場比賽的前夜,無論是否緊張或者失眠。郭逸都會把那件小號校服拿出來,仔細(xì)端詳一番,再放回去。夜間的夢里,馥郁芬芳,仿佛整個房間都散發(fā)著椰子牛奶的香味。
球隊在老陳的英明領(lǐng)導(dǎo)下,在小組賽中,雖然不能說是勢如破竹,但贏多輸少,進展順利。最后竟然提前一輪晉級十六強。晉級十六強不是第一次了,這不值得興奮,但提前晉級,卻是第一次。
大家信心充足,磨拳擦掌。
“進入八強,小兒科啦,你們那20分拿穩(wěn)了。”有一次訓(xùn)練后,隊長賀一晨在郭逸這些初中生面前大言不慚的說。
“切,鼠目寸光,八強又怎樣,也是一張破紙。我們的目標(biāo)是拿牌。”說這話的是孟津。
他說的沒錯,八強,甚至是四強,其實和十六強一樣,都是頒發(fā)一張參賽證書而已,上面甚至連名次都不寫。只有冠亞桂軍,才會頒發(fā)獎牌。孟津說要拿牌,那么至少得是第三名。
孟津說這話的時候,目光非常銳利,不像是說笑的樣子。
“你們啊,現(xiàn)在最重要的就是努力訓(xùn)練,不是白日做夢。”老陳聽見,過來把他們訓(xùn)了一頓。
此后的一次集訓(xùn)上,老陳嚴(yán)肅的跟大家說,“你們啊,不要被暫時的勝利沖昏了頭腦。小組賽之所以這么順利,不是我們有多么厲害,只是因為對手大部分都系魚腩。我現(xiàn)在給你們打個預(yù)防針,你們要有心理準(zhǔn)備,進入淘汰賽,我們可能就是別人眼中的魚腩。”
小組賽按地域劃分為八個組,他們屬西南片區(qū),即是F組。在各區(qū)之中,西南片區(qū)學(xué)校的籃球基礎(chǔ)比較差,他們的傳統(tǒng)強項是排球。
最近一些年,長亭二中對籃球重視起來,這兩年恰逢又出現(xiàn)了幾個拔尖的球員,于是鶴立雞群,很快便在西南片區(qū)中脫穎而出。
而其他各區(qū)就不一樣了,競爭十分激烈,很多場比賽,球隊之間相差的分?jǐn)?shù)都是個位,咬得非常緊。從小組賽里拼殺出來的,都不簡單。
老陳說的句句在理,并沒有刻意夸大。
大家聽了,有人不以為是,還是我行我素,比如孟津。有人馬上戒驕戒躁,更加刻苦訓(xùn)練,比如賀一晨。
連續(xù)上了兩節(jié)數(shù)學(xué)課,腦子都木了。
課間大休,同學(xué)們都迫不及待的跑出去放飛自我。楊佳在寫作業(yè),她是輕易不離開自己位置的。
雖然班主任經(jīng)常跟大家說,要勞逸結(jié)合,課間的時候,多去操場活動活動。可她從來都不當(dāng)回事,除非急事,不然不會離開自己的座位。李墅曾開玩笑的說,楊佳看著像是在坐月子。
雖然已是深秋,但是窗外的陽光依然強烈,透過窗簾縫都能感受得到。
突然一陣無厘頭的風(fēng),把窗簾吹開,一束陽光,恰好打在楊佳白皙的臉上,她順勢把眼睛閉上,仰了一下頭,然后趴在打開的作業(yè)本上,像一只午后慵懶的小貓咪。
但右手依然拿著尺子,不松開。
“我們籃球隊進入十六強了。”郭逸覺得這是個合適的時機。
楊佳的睫毛動了一下。
郭逸又說,“我一定能考上二中的。”
楊佳睜開眼睛看著他,然后“哦”了一聲。
郭逸坐得挺直,她仍然趴著,在這個角度,剛好仰視著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
校籃球隊晉級十六強,廣播站說了,班上的同學(xué)也在傳。但郭逸還是覺得要親口告訴她,一是表示感謝,不知怎的,他一直迷信那件“吉祥物”是楊佳的。二是想表示他考二中的決心和能力。
“恭喜你。”楊佳冷冷的說,手上的尺子抓得更緊了。
郭逸突然想起來,聽李墅說,最近兩個月的月考,楊佳的綜合排名跌了許多。班主任老金曾經(jīng)找過她談話。說如果在接下來的月考,不能把成績提回去,很可能拿不到保薦的名額。
糟了,剛才她肯定以為我是有意在她面前顯擺,奚落她了。
郭逸正在搜腸刮肚的組織語言來補救,楊佳突然問到:“如果洪水來了,此時只要犧牲你一個人,便能換取全村人的安全,你愿不愿意?”
被楊佳冷不丁的一問,郭逸“啊”的一聲,一時之間答不上來。
“如果我不犧牲,全村的人都會死嗎?”郭逸想了一會兒,反問。
楊佳沒有想到郭逸會這么反問,她想了一下然后回答:“村里的人不會全死掉,但洪水來了,會淹死一些無辜的村民。”
“我犧牲了,就不會有人死了?”郭逸想確定一下,這個犧牲值不值得。
“我犧牲了,洪水退去后就不會再來了,從此村民們就能安居樂業(yè)。”楊佳順著郭逸的話說開去。
如果是別的人問,郭逸隨便搪塞過去就是了。但這是楊佳,郭逸就不得不深思熟慮了。
見郭逸遲遲不回答,楊佳便催促他,“你到底想好了沒有?”
“我愿意。”郭逸脫口而出。
如果是為了村民,郭逸不知道他會不會真的愿意。但此刻,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是楊佳想要的答案。
楊佳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難得的笑容。但眼睛里仿佛有淚花。
風(fēng)輕輕的推拉著窗簾,光與影,在楊佳蒼白的臉上律動。時間像雨刮器一樣,唰唰的快進,一切都在變化,沒有什么是永恒的,除了她。
恍惚之間,他有種錯覺,好像身處婚禮現(xiàn)場。抬頭是教堂上五彩斑斕的玻璃窗,陽光投射進來,像上帝灑落人間的彩虹糖。面前是神父,背后是觀禮的人。周圍俱是鮮花和氣球。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