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間看到一篇民國時期的散文,作者梁遇春,他只活了二十七歲。這是一個讓人感傷的年紀。
作者說他最怕的是春天,不 是因為春不美好,也許他是覺得春天太過于美好,美好得不真實。美好得殘酷又短促。墳墓旁邊年年開遍了春花,宇宙永遠是這樣二元。窗外花紅,我就感到宇宙的不調和,好像彌留病人的榻邊聽到少女的清脆的笑聲。這在我們看來是多么悲觀的態度啊。
不過,也許真正置身在春天溫暖的陽光里,在鮮艷的花從中,和滿眼的綠色里,他未必真的會有如此的傷悲,這只是作者理性和深刻的思考人生罷了。感時花賤淚,恨別鳥驚心。人經歷過多次的春夏秋冬后,每一次新的春天會有不同的感覺。會帶著他過去的人生的經歷。那些生命里好的,不好的,已經去的,和將來可能的。都全都涌出心頭,在面對一個新來的春天時,心境不可能每次都是一樣的。
在春天里傷感,是不合時宜的,但也是最真實的。一個真正有過自己生活和思考的人,會有自己不同的體會,一個真正愿意去思考人生的人,不可能天天開心。因為人生不如意的事畢竟還是太多了。季節是大自然的自動輪回,他不等于是人的自然輪回。人可以在嚴寒里感覺到溫暖和幸福,也可以在春天里感覺到寒冷和凄涼。這就是人和自然,和動物的不同。人不會像動物那樣在冬天找個地方吃飽好好睡個半年,天氣暖和了自動解鎖。
人如果愿意真正的過這一生,就不能不思考。思考就不能不迷惑,不能不痛苦。當然不是說思考就不會幸福。人有自己的節奏,那就是沒有節奏,人的生理會隨著時間不斷改變,也嚴格符合著自然規律,也會生老病死,也要吃喝拉撒。但人的思想卻未必。人的情感也未必。也正是生老病死給人思考的線索和理由,不知來處,不知何往,永遠無解的人生,是一個永遠也思考不完的問題。哪怕遇到再多的秋冬。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春風仍來,人面何在?人,我還是昨天的我么?我還是小時候那個我么?我還是那個少年么?那些明明都完全不同,但又確確實實地是我。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我?哪一個是真實的我。其實都是。連我也是個抽象的我了。何況這春天的花,春天的景。沒有一處是完全相同的,但又都是一樣的春天。
過去的所有,累積成為今天的自己。今天的自己,也是明天的我。沒有一刻是可以被抽取的,沒有一時是可以被忘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