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影喧囂之紅繩

這件事兒是我的朋友阿穆告訴我的。

阿穆是我的發小兒,從小沉默寡言,在村兒里只有我能跟他玩到一塊兒,其他小孩都說阿穆是鬼孩子。小時候,我奶奶也老告訴我讓我離阿穆遠點,但沒有告訴我為什么。不過阿穆對我還是挺好的,后來我去鎮上上中學,阿穆輟學了,據說去外頭打工,從那之后好多年都沒見過他。

那還是有一天我得了急性闌尾炎住院,出院的時候碰上了阿穆,起初以為他當了醫生,后來才知道他不是!我們留了電話,過了差不多小半個月,阿穆給我打電話,約我出去擼串。那天不限號,我開車來到了阿穆的住所,就在他工作的醫院附近。旁邊擺著大排檔,我們倆找了一個生意不錯的坐下來,要了肉串和啤酒,邊吃邊聊了起來。

原來阿穆輟學之后就出去打工去了,十幾年間吃了不少苦頭。前段時間在工地干活兒的時候得罪了工頭,就把他開除了。沒了工作,阿穆游蕩了好幾天,在街上遇上了熟人,那人就介紹他做了醫院太平間的看門人。阿穆小時候就膽兒大,于是成功應聘。

這家醫院在心腦血管領域全國頂尖,每天都有來自全國各地的病人來這里看病,當然了,每天也有很多病人因為醫治無效死亡。阿穆就負責把這些病人從病房推到太平間保存起來,等待著家屬運走或者直接為家屬拉到殯儀館去,這樣除了工資阿穆從中可以賺一點辛苦錢。

醫院始建于建國初期,已經有半個世紀的歷史,位于這座城市中心地帶,周圍都是小區。醫院的大樓設施比較古舊,老早之前就說要搬遷,可是一直沒有動靜。太平間所在的是一座三層的破舊的樓房,里面的暖氣還是前幾年新裝的。太平間就位于這座樓房的地下二層。地下一層是車庫。

剛開始的時候,阿穆跟著一位老師傅。原本阿穆以為這事兒很簡單,不就是把死者的尸體從病房運到這里嘛,可是跟著老師傅干了幾天之后才發現,這里頭有很多門道兒!比如,在運送尸體的過程中,不能說話,無論遇上任何熟人跟你打招呼,都不能搭理。在轉運尸體也就是把尸體從病房的床上搬到推車上,或者從推車上搬到太平間的冷柜中的時候,不能盯著死者的臉看。除此之外,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勾當兒。

我和阿穆喝了十來瓶啤酒,我的肚子漲得慌,腦袋也有點暈暈乎乎的了。阿穆看著我,講了他第一次獨自轉運尸體的時候發生的怪事兒。

那是他剛進醫院半年的時候,帶著他的老師傅家里有點急事兒,請了假回家去了,剩下阿穆一個人折騰太平間的事兒。跟著老師傅的時候,阿穆還覺得很輕松呢,老師傅一走,所有的事兒都得他一個人干,明顯感覺到很累。

這天下午,阿穆正坐在辦公室休息,就接到了住院部的電話,說住院部四號樓三層的重癥病房死了一個人,讓他把尸體弄到太平間。阿穆放下電話,穿好衣服,戴上口罩,拿上鑰匙,乘坐電梯嚇到了地下二層。話說,電梯還是為了方便他們工作才裝上的。

阿穆下了電梯,向右手邊走,進入了第三個門,從里面推出了運送尸體的推車,實際上就是救護車上用的那種可以推著走的擔架。阿穆推著推車沒有上電梯,而是走到了樓道盡頭,那里有一個門,門后是地下通道,直接通著住院部的幾座樓。

阿穆沿著地下的通道來到了住院部四號樓,一路上,通道里只有他一個人,也沒什么人吃飽了沒事兒來這兒。推車的輪子在老舊破裂的地板磚上滑動,發出刺耳的聲音,在悠長的通道內顯得空曠震耳。

阿穆走出地下通道,出現在四號樓地下一層的電梯口的時候,正好電梯打開,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女孩走了出來。這是阿穆第一次獨自運送尸體過程中遇到的第一個人,阿穆謹記老師傅的叮囑,低著頭,并沒有見到女孩的臉,只是看見了她的連衣裙的裙擺是紅色的,她的叫上穿著一雙銀白色的高跟涼鞋,走起路來卻沒有發出噠噠的聲音。

女孩從阿穆身邊經過,阿穆回頭望了一眼她的背影,見她走到了一輛紅色的轎車旁邊,打開車門坐了進去。阿穆上了電梯,看著女孩開著紅色轎車離去,電梯門關閉,很快阿穆來到了三層重癥監護病房。

病房樓道前亂糟糟的,全都是病人的家屬等待著探視。阿穆把頭壓得更低了,他按了一下推車手邊的按鈴,鈴鐺發出響動,堵著樓道口的人們紛紛讓開來,看來對阿穆的推車非常的熟悉,知道他是來干什么的。

阿穆走到樓道口前,按了一下門口的按鈴,門自動打開了,阿穆推著車進去,門自動關閉,將家屬擋在了外頭。有幾個人一直盯著阿穆的身影,探頭探腦的從門玻璃上往里瞭望,似乎很好奇究竟是誰家的病人死了!

阿穆按照電話里說的來到了指定的病房門前,里面空蕩蕩的,只有病床上躺著一個人,全身上下蓋著白色的床單。阿穆走進去,站在窗前發了一會呆,他想,也許在不久之前,這張床前還圍著他的親人朋友,鼓勵他好好治療早日康復,肯定有好幾個醫生和護士不間斷地觀察著他的病情。可是誰又想到,他死了之后,所有的人都想蒸發了似的,消失了,只剩下他孤零零一個人躺在這里,等待著被挪走。弄不好,他剛被抬出去,就會有下一個病人占了這張床。

阿穆嘆了一口氣,戴上手套開始工作。他將蓋在尸體上的白床單往死者身下掩了掩,把死者身下的床單拉出來,合身蓋上,這才將整個尸體抱起來,放在了推車上。阿穆將尸體理順,讓他保持自然的躺著的姿勢,然后收拾了一下他生前躺著的這張床,推著車走出了這間病房。

阿穆推著尸體走在樓道里,兩邊的病房里養病的病人開始了自由活動時間。他們紛紛走出病房,站在門口想要看看外頭發生了什么有趣兒的事兒,畢竟每天被關在這里頭并不是太舒服的事兒。沒有電視,沒有報紙可以消遣,真的是很煩躁!

阿穆推著車子走在樓道里,兩邊病房門口站著病人駐足觀看,好像阿穆正在推著車子舉行游街似的。阿穆一直低著頭,并沒有看見病人們見到推車上躺著的死人的時候臉上的落寞的表情。他們此時心里肯定在想,也許下一刻,躺在這張床上的就是他們自己。

阿穆走到樓道口,門打開了,到了探視的時間。等待已久的家屬紛紛從門外擠了進來,阿穆不得不閃在一邊給他門讓路。阿穆低著頭,目光落在推車把手下死者的腳上。此刻阿穆才注意到死者是一個女人,從細嫩的皮膚看來還是一個年輕女人。阿穆抬起手將床單往下拉了拉,蓋住了女人的腳。

等待家屬全都走進來,阿穆推著車子走出去,乘坐電梯來到了地下一層,從車庫旁邊繞過,沿著地下通道回到了太平間。在通道里,阿穆推車車子上的尸體,第一次有種詭異的毛躁感覺。此時周圍沒有人,阿穆不用老低著頭,于是抬起臉來正視著前方。然而越是如此,阿穆越是有一種沖動,想要低頭看一眼白色床單下面的女人到底長什么樣子。

好奇心并沒有讓阿穆違背老師傅的話,雖然阿穆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么,他還是堅持按照老師傅的話去做。車子上多了一具尸體,車輪在地板磚上滾動的聲音也有點厚重低沉。地下通道有一個小小的坡路,阿穆第一次跟著老師傅走這里的時候,當時車子上是一個大胖子,兩個人廢了好大勁兒才推上去。

阿穆快速推著女人的尸體回到了太平間,阿穆拿出鑰匙開了門,一股潮濕的味道夾雜著冷氣撲面而來。阿穆打了一個哆嗦,推著推車走進去,來到了一個空的冷柜前,阿穆掀開蓋在女人尸體上的白床單,露出了下面漂亮的女孩。

阿穆瞅了一眼女孩的臉,然后拉出冷柜,一股白色的冷氣四散開來,阿穆抱著女孩的身體放進了冷柜中。女孩的身體已經開始僵硬了。阿穆整理好女孩的身體,在她的胳膊上系了一條紅色的繩子,這才將冷柜推了進去。

關于這條紅色的繩子,老師傅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系!這是老師傅唯一解釋為什么要這樣做的一條“規矩”!他告訴阿穆,紅色的繩子第一個作用當然是辟邪。第二個作用嘛,是為了標記!阿穆納悶,這里所有的死人都有自己的標簽,上面寫著死者的所有信息,還要繩子標記什么?

老師傅解釋說,是為了把他們和活人區別開來!

晚上下班的時候,阿穆例行檢查,來到地下二層的太平間。走出電梯,阿穆沿著左手邊來到樓到盡頭,發現太平間的門沒有上鎖。阿穆回頭看了一眼漆黑幽深的樓道,拍了拍手,聲控燈全亮了。阿穆站在太平間大門口,透過門縫向里看去,伸手不見五指的太平間里什么都瞧不見。

噠噠噠!

突然,一聲沉悶的高跟鞋的聲音在頭頂響了起來。阿穆嚇了一大跳,抬頭看著天花板,可能是上面一層的車庫里有人走動的聲音。阿穆關上了太平間的大門,上了鎖,小跑著沖進電梯,按下了A1層。

電梯里空間比較狹窄,四周是像鏡子一樣金屬,其他三個面上都有阿穆自己的影子。阿穆感覺背后靠著的那一面,也有一個自己正盯著他看!阿穆忍著回頭的沖動,眼睛盯著電梯門上山洞的屏幕,屏幕上的數字從B2變成了B1,然后叮咚一聲,門打開了。

電梯門打開,空曠漆黑的地下車庫出現在阿穆面前。一股橡膠的味道撲鼻而來,夾帶著一股陰風。阿穆忽然想起了剛才的高跟鞋的聲音,他向外頭探了探頭,車庫里一個人都沒有,似乎有風聲從不遠處吹來,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阿穆抬起手想要按下關門的按鈕,這時候,從不遠處跑過來一個人。阿穆連忙改按了開門鍵。跑過來的是一個女人,噠噠噠的高跟鞋的聲音在空蕩的車庫顯得非常刺耳。阿穆認出了這一身紅色的裙子,是下午他遇到的那個人。

女人走進電梯對著阿穆笑了笑,然后轉過身去面對著電梯門,將一個美麗的背影留給了阿穆。電梯門關上,狹窄的電梯只剩下兩個人。電梯緩緩上升,阿穆看見對面倒映出女人的影子,女人似乎正在看著倒影中的自己。阿穆和女人的眼神在倒影中交回,阿穆立即低下頭,目光落在了女人的腰上,看見紅色的連衣裙上有一條紅色的絲帶。

阿穆看著紅色的絲帶,聯想到了下午搬運的那具女孩的尸體!

這時候,電梯停了下來,電梯門打開,兩個人正要走下去,只見在一層大廳咨詢臺那邊站著一個人。那人面對著咨詢臺,側身對著下了電梯的阿穆和那個紅衣女人。那個人站在咨詢臺前一動不動,似乎沒有注意到阿穆和紅衣女人。

紅衣女人走出電梯,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磚上發出噠噠噠的聲音,大廳里的聲控燈亮了。突然,站在咨詢臺前的那個人轉過身來,一張蒼白的臉木然地對著阿穆和紅衣女人。阿穆見到那個人的樣子,倒吸一口涼氣,一把拉住了紅衣女人。紅衣女人一怔,回過頭詫異地望著阿穆。

“你看她的手!”

紅衣女人聽見阿穆小聲的說,目光落在了咨詢臺前那個人的手臂上,一條紅色的繩子非常明顯。

“怎么了?”

“她是從太平間里出來的!”阿穆回憶起剛才檢查的時候,太平間的門是開著的,她一定是偷“跑”出來的。想到這里,阿穆認出了她就是下午的時候從重癥病房搬運出來的女孩。然而,阿穆并沒有發覺自己的操作有什么不當之處,她怎么會“跑”出來呢?

“你怎么知道?”紅衣女人聽到阿穆這樣說,非但沒有感到害怕,反而出乎意料的鎮定。

阿穆全身心都在系著紅繩的女孩身上,全然沒有發覺面前的紅衣女人的不對勁兒,“太平間的尸體上都系著紅繩!”阿穆解釋道。

紅衣女人嘴角忽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突然伸出一條猩紅的長舌頭,舌頭上掛著一條紅色的繩子。

“是不是這樣的?”

(完)


鬼影喧囂之阿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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