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遙望著那無情、無盡、無際的大海,一輛飛馳在海上的列車,奔向我所在的金色沙灘,繁星劃過天際,我們仰望的天空,隨之崩塌、跌落、破碎…
一陣風(fēng)吹過,卷起枯黃的楓葉,遮蔽了我的眼,我將楓葉拿開,面前的大海消失了,我跑出樹林,仰望天空,除了太陽沖擊地平線所留下的迷人景象,那原本支離破碎的天空,現(xiàn)在也完美無瑕,我有些口渴,好在不遠處有條河,這條河離我只有幾百米,我朝著河的方向跑去。
無論我怎么跑,我感覺一直停在原地,那幾百米的距離像一道永不能跨越的屏障,我再度仰望天空,迷人的晚霞,和之前一樣,突然感到大腦一陣暈眩。
我睜開雙眼,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冰柜”里,望了下四周,發(fā)現(xiàn)整個屋子都在發(fā)亮,好像這個房間就是由LED燈組成的,這時一名身著類似航空服的女人朝我走來。
“王老先生,請您跟我來。”女人面帶微笑,攙扶著我下了“冰柜”,“老先生!”我一出口,就被自己的聲音嚇壞了,像是破舊的音響。這時女人用手輕輕敲了敲墻,墻變成一面鏡子。我看見了一位白發(fā)老頭,稀少的頭發(fā)隨時都可能脫落,滿面的皺紋,穿著白色病號服。我用皺巴巴的手,感受著自己蒼老的肌膚。
“先生,現(xiàn)在是二一九四年,您長期處于昏迷狀態(tài),今天才得以將您喚醒。”女人一邊攙扶我,一邊向我解釋。
打開一扇自動門,她扶著我踩上了一塊懸浮板,我們借著板子,向前移動。“姑娘,你是干啥的?”我疑惑的問,“我是這里的護士,現(xiàn)在我?guī)プ鰴z查,如果中間您有什么需要,請告訴我。”我面對她的微笑,想到現(xiàn)在的服務(wù)業(yè)發(fā)展的不錯,就不知道某些行業(yè)如何了。
“在這里先停一停。”我沙啞的聲音十分激動,當初人類設(shè)想的未來城已經(jīng)實現(xiàn),透過幾十米的玻璃窗,看見有無數(shù)的汽車在天空中行駛,無數(shù)棟摩天大樓直插云霄。
“這天真藍,云真白。”
女人聽到我的話說“難道哪個時候不是這樣的嗎?”
“我那個時代,只有特別的地方能看見藍天白云,那時搞工業(yè)發(fā)展,烏煙瘴氣的,到處是霧霾,你們這一代人趕上好時代咯。”
“霧霾?什么是霧霾?”
聽見女人的話,我大笑了幾聲,對她說現(xiàn)在走吧,帶我去接受檢查。
懸浮板再次啟動,女人還在問我霧霾的事,我對她解釋說“霧霾是二十一世紀的產(chǎn)物,那種東西還是不存在的好。”
過了幾分鐘,我在她的攙扶下下了懸浮板,一扇自動門打開,里面的內(nèi)飾和我之前看到的并無兩樣,像是LED燈組成的房間,極為簡單。
“這是急診室,醫(yī)生叫斯科特,是我們精神科專家,到時候配合他檢查就好。”女人指了指那位滿臉紋著奇怪刺青的禿頭男,我走了幾步,發(fā)現(xiàn)女人并沒跟上來,“我還要去接別的病人,等您檢查完之后,我再來接您。”她一臉歉意,之后給我揮揮手就踩著懸浮板離開了。
我邁著步子來到斯科特面前,好奇這啥都沒有怎么做檢查?斯科特一抬手,剛剛平滑的地面,向上凸起,變成了一把椅子,他站起身,“請坐,王先生。”
身為一個二十世紀末期出生,受過二十一世紀教育的土著,面對這件令我匪夷所思的事,難免有些驚慌失措。
“王先生,別緊張,我們只是做一次常規(guī)檢查,不會給您造成任何傷害,請放寬心。”斯科特誤解了我,我對檢查不檢查到?jīng)]什么,只是震驚于剛剛變戲法兒的將物品變出來,這已經(jīng)顛覆了我的認知,我對這個時代的科技水平又有了全新的認識。
“不..不緊張,我會全力配合你的檢查。”我試著去平復(fù)內(nèi)心的震撼,想知道他會變出什么設(shè)備給我檢查。
斯科特一揚手,憑空出現(xiàn)了一個電子屏幕,里面是我的個人指標,我昏迷有近一百四十年,具體情況不明。
“指標一切正常,你是一百四十年前昏迷的,不過你在冷凍倉里待了一百年,所以只能算是昏迷四十年,我會進行下一步檢查,你先放松。”
“好。”我竟然已經(jīng)昏迷了這么久,到底因為什么昏迷?還有這次他要用啥黑科技?
斯科特掏了掏口袋,拿出一顆帶線的鋼球,在我眼前晃來晃去,口中碎碎念著,“睡吧,睡吧,沉沉的睡吧。”
隨著斯科特的催眠,我漸漸地陷入沉睡,以此來尋找我昏迷的真相,以及我的一生。
我又看見了那一望無際的海,遠方有一座綠色燈塔,從那里有一輛列車向我駛來,我聽到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一陣風(fēng)吹過,卷起枯黃的楓葉,我彎腰撿起它,發(fā)現(xiàn)我站在某處山路上,旁邊停著一輛跨騎摩托車,一匹白色獨角獸來到我面前,它朝我跪了下來,示意我坐到它的背上,它載著我奔赴天堂…
天堂里不止一只獨角獸,也不止有我一個孩子,自從來到了這里,我就記起了自己的一生,之前獨角獸告訴我,我們所有人都誕生于天堂,每個孩子都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在出生前,我們都要接受遺忘天使的洗禮。
兩位插著白色翅膀的姑娘從天空中飛落,來到我們中間,她們會在孩子們的唇上留下痕跡,而留下痕跡的孩子,便會忘記自己的一生。
姑娘們一個接著一個親吻孩子,讓他們遺忘自己一生的時候,她們卻也把我給遺忘了...
我和孩子們一起踏入圣池,水位上漲,蓋過了我們的頭,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父母可供我選擇,估計這就是未接受洗禮的福利吧。
一對新人正在拍證件照,男的有些瘦弱,透著濃濃的文藝氣息,女的臉上有些嬰兒肥。我搖了搖頭,我最恨憤青了,而且也比較討厭嬰兒肥,因為我看見自己的未來是個小胖子。
另一對新人是一對印第安人,男的留著長長的胡須,頭發(fā)油膩膩的,女的也五大三粗,皮膚比較粗糙,不行!
這一對新人是亞洲人,來自中國江蘇!下一對。
一位漂亮的金發(fā)美女陪同丈夫來到民政局,這位女士身上有種香香的味道,男的是純正的炎黃血統(tǒng),正和我心意,最重要的還是他們是如何相遇的。
那天,清潔工人在打掃街道的時候,誤將清潔車上的排風(fēng)扇打開,在強力的風(fēng)力推動下,一片枯黃的楓葉被卷起,飄向那蔚藍的天空…
王行健走在街道上,正低頭瀏覽著《深藍戰(zhàn)勝卡斯帕羅夫》這條引發(fā)世界轟動的新聞,他絲毫沒有注意到從另一條街飄來了一片楓葉,這時史密斯小姐正迎著王行健先生走來。
這片小小的楓葉,飄落到王行健的腳下,讓正閱讀報紙的他摔了個跟頭。
“啊,我靠。”
史密斯小姐連忙跑去,去攙扶王行健,他們四目相對,“先生,你沒事吧。”王行健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一位關(guān)心他的金發(fā)美女,這讓王行健脫口而出“我美麗的天使,我沒事”。
史密斯小姐聽到有一位帥氣的中國男人如此稱贊她,也難免小臉一紅,在王行健的誘導(dǎo)下,他們相互交換了彼此的手機號,之后越發(fā)你儂我儂,開始了偉大的造人計劃。
“老公,你看我們的寶寶多么可愛。”
“那還不是因為隨你,生的這般俊。”
在我?guī)讉€月大的時候,史密斯開始教導(dǎo)著我如何走路,她總是再說“一步,兩步,三步。”但如果我不幸跌倒,史密斯就會拍手大叫“好啊,好啊。”
你們都應(yīng)該知道,小孩子在幼兒時期,是沒有自主意識的,只有父母不斷培養(yǎng)出來的潛意識。有一次我看見史密斯從樓梯上摔下來,我也學(xué)著她的樣子拍手大叫“好啊,好啊。”之后我的小屁股就被她揍開了花。
之后長大了一點,開始感覺很奇怪,我可以看見爸爸,看見媽媽,可以看見每個人,但唯獨看不見自己,我問媽媽我是從哪里來的,媽媽告訴我“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叫爸爸,有一個叫媽媽的兩個人,發(fā)現(xiàn)了一個可愛的寶寶”。而爸爸卻告訴我說“你是從垃圾桶撿來的”。
爸爸媽媽總是有不同的答案,這讓我越發(fā)懷疑我是否真的存在。
“我是約翰,歡迎收看CCBV電視臺,你將看到節(jié)目的最后一部分“世界上最后一位凡人”,“王子先生今年已經(jīng)114歲高齡了,而且他沒有接受過立體成像技術(shù)。”
“當然他也沒有養(yǎng)過這樣奇特的,兼容電磁細胞的寵物豬。”約翰把臉往豬仔身上蹭了蹭,攝像機給了他一個特寫鏡頭。
“你現(xiàn)在收看的是CCBV直播,王子先生將是地球上最后一個死于自然老化衰亡的人。”約翰特意將自然兩個字咬的格外重,以為別人不知道一樣。
始終有兩個古怪的眼球在我面前飛來飛去,我問護士這是什么,護士說“這是攝像機,他們在直播你。”
“直播我?”我疑惑的問護士,護士告訴了我所有事,我憤怒的朝著攝像機比了一個中指。
在我的強烈抗議下,直播中斷了。
護士送我回到房間,我躺在床上,準備安眠入睡。
“我是約翰,今天我有幸請到王子先生的主治醫(yī)生斯科特,你好斯科特。”約翰給斯科特打了聲招呼。
“斯科特,你認為王子先生能否回憶起自己的一生。”
“我一直在研究喚回記憶的方法,最終我選擇這項古老的技術(shù)—催眠,但能否奏效我還不清楚。”約翰顯然不滿意斯科特中肯的回答。
“那你是否支持王子先生接受電磁細胞,以此來避免死亡,你知道的這件事在社會上爭議很大。”
“我覺得這件事,應(yīng)該取決于王子先生的態(tài)度。”
“好了,節(jié)目暫時就到這里,現(xiàn)在我們公開投票,看看是否愿意為王子先生接受電磁細胞。”
“嘩啦嘩啦”。
一個光著腳,偷偷摸摸潛入我房間的男人,在高度緊張的情況下,不小心碰倒了我的棋盤。也因此,打破了我的夢香。
我睜開眼,他還是一副慌張失措的模樣,“別找警衛(wèi),我求你了,我是記者,醫(yī)院不準我采訪你,我有個護士朋友,是她幫我進來的。”
這個少年扛著二十一世紀的攝像機,“你這個東西是從哪找的?”
他指了指攝像機,“你是再說這個?這是我從大學(xué)博物館里“借”來的,只是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他打開攝像機對我說,“這個還能用!”
我看了他一眼對他說“我對你沒什么好說的,你走吧,別打擾我睡覺。”
那名小記者慌了,口齒不是很流利的說“我..我只是想問你,你還記得人們在獲得永恒生命之前,世界是怎樣的?”
“啥?”
“細胞電磁化。”
他向我解釋說,是一種可以無限更新活化你細胞的技術(shù),接著他說“人們還會自然死亡的時候,世界是什么樣子?”
我還是無法理解永恒生命,不過現(xiàn)在我到樂意去分享那個科技落伍的時代—一個現(xiàn)在只屬于我的時代。
“有汽車,我指的不是現(xiàn)在天空中到處飄的,是那種在地上跑的,到處制造污染的汽車。我們抽煙,我們吃肉。”說到這里,我停頓了一下,因為我始終覺得我還處在那個時代。
“我們在這片垃圾場里,為所欲為,這很爽!”我望著發(fā)呆的記者,不由得感到一陣悲涼,他根本體會不到我再說些什么。
“絕大多數(shù)的時候,什么也不會發(fā)生,生活就像一部法國文藝片。”
“嗯..那..那性呢?在性交被廢棄之前,是怎樣的?”記者害羞的問了一個讓我感到可悲的問題,我實在無法忍受一個無性的社會。
“哈,哈哈哈,我們干!”
我開始大笑,笑這個時代的愚蠢,記者如同一個傻子看著我,這讓我笑的更加肆無忌憚。
“每個人都干來干去,我們戀愛,我們相愛。”在我說到相戀相愛的時候,記者的眼神透著一股渴望,就像那時我們渴望被神明所眷顧的情景。我還是無法理解一個沒有蒼老師,波多老師,一個沒有蘇菲瑪索的時代。
我望向窗外,對他說“現(xiàn)在,幾點了。”
“宇宙大爆炸以前,世界是怎樣的?哦,你知道,那個時候沒有“以前”,因為在宇宙大爆炸之前。
? ? ? ? ? ? ? ? ? ? ? ? ? 時間并不存在。
時間是宇宙膨脹的一個產(chǎn)物,那么當宇宙停止膨脹,開始坍縮時,會發(fā)生什么?時間的定義將是什么?”
和往常一樣,我穿著黑色西裝梳著背頭,在攝影棚里錄制著科學(xué)節(jié)目,作為主持人,我并不完美,因為我在一次爆炸事故中毀容了,你們可以想象一下,一顆鱷梨和一顆更老的鱷梨打炮生出來的崽子,不過經(jīng)過治療,也不是那么明顯。
“如果弦理論是正確的,我們的宇宙擁有9重三維空間維度,以及1重時間維度。我們可以想象一下,剛開始的時候,所有的維度糾纏都到一起。在大爆炸中,出現(xiàn)我們所知的三個特殊維度。長度、寬度、高度,以及時間維度,我們稱為時間,形成了扁立方體區(qū)域。”
我說到這里,頭有些發(fā)痛,這并不是那次爆炸給我?guī)淼暮筮z癥,頭疼是最近開始的,接著我忍著痛又開始講“其他六重維度依然很細微,糾纏在一起,如果..如果..”我頭疼的厲害,我已經(jīng)察覺到后背被汗水浸透了,但我不得不硬著頭接著講下去,因為不這么做,我會丟了飯碗。
“如果我們生活在宇宙糾纏的世界里,我們該如何區(qū)分?真實與幻覺?”我的頭疼在這一刻消失了,終于得以解脫。
“時間,就是我們所得到的寶貴經(jīng)驗,是一個單項而不可逆的維度,可是,如果還存在一個維度,不是時間,不是空間,是時間性的,會是怎樣?”我也不清楚我再說什么,旁邊的導(dǎo)演沒有卡的意思,說明我臨時想到的東西還蠻不錯,但我又是怎么會突然想到的?
如果你把土豆泥和沙拉攪拌起來,就沒辦法把它們分開,是永遠不能。就像煙霧從香煙里冒出,無法再縮回去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