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涼了。
早上出門，加了件雙層外套，感覺還是有些冷。
河里的魚不知被誰趕走了，辛苦了近兩個時辰，只網到兩條小魚，它們在翠綠色的魚箱里，孤單地游來游去。
我把這兩個可憐的家伙放生了。
它們頭也不回，尾巴甩了甩，游走了。
嗯嗯，等你們長大了，我還會把你們捕回來，做成桌臺上的美味，就一壺米酒，慢慢下肚。
或者，把你們賣了，變成別人桌臺上的美味，就著茅臺或五糧液，一樣慢慢下肚。
在河里好好長吧，我的魚兒們。
2
有時候，感覺自己在這社會上活著，就象一條魚。
沒碰觸過魚網，覺得自由自在，一旦碰上了，盡是傷害。
2013年初，從深圳回到洞口，種地，捕魚，做快遞，開網店，因為一些事情，Ｎ次接觸過不同的政府機關。
請原諒，我又要說實話了。
我從心底里感覺到，這個社會的很多方面，丑陋得罪孽深重。
悲哀的是，人們都習以為常了，不管屋外如何陰晴雨雪，都固守在自己的屋檐下，波瀾不驚的生活著，白天黑夜的輪回。
盡管，我也曾抗爭過，不過，最終都以妥協而告終。
胳膊抗不過大腿，何況我這螞蟻一般細小的胳膊。
所以，一直茍且地活著，一次又一次向現實妥協。
有人說，生活就是一記記耳光，總是打在不聽話的人臉上；越是反抗，打得越重。
我認了。
3
頭腦里又浮現出那個男孩的尸體。
這是個午后，在我家門口河岸的對面，一個12歲的男孩，靜靜地躺在亂石堆上，全身烏紫。
未成年人溺亡的悲劇，每年都在發生。只是這一回，發生在我家門口，無可回避地呈現到我眼前。這個殘酷的男孩，將自己的生命，定格在這個特別讓人容易記住的日子。
十月一日。
我和14歲的兒子劃著船，過河去看了。
兒子是人生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冰冷的少年的尸體，凄厲的父母的哭喊，一群無關的圍觀的人群，以及若干個身穿制服的警察。
經過尸體的時候，我問兒子怕不怕，如果怕，就離遠一點。
兒子搖搖頭。
有些事情，怕也要面對。
生與死的場面，是所有教育方式中最能深入人心的教學方法。特別是作為一個將來的男人，有一天踏入這社會，就得學會面對生命和生命的來去，學會面對殘忍、鮮血和冰涼時，不至于驚慌失措。
因為這些，都是人生的常態。
唯有如此，才能讓一個男人，變得堅強、理智、成熟、穩重和包容。
這是我帶兒子劃船過河來看的原因。
4
前兩天，經過桔城路某家民營醫院。
門口擺著一副黑色的棺材，臺階上下站滿了家屬和警察。
了解了下，說是一個武岡男子，在某銀行當保安，感覺肚子痛，來這里看病打針。
之后，回出租房沒幾個小時，就一命嗚乎。
臨死前還跟他老婆打電話：老婆，我要死了。
他老婆以為是玩笑，回他：你神經病。
沒想到，真死了。
家屬是來醫院討要說法，而警察來是為了防止醫鬧。
死者的兒子是個瘦瘦的中學生，戴著眼鏡，無所適從的樣子。
后來呢？
后來我不知道。我只是個路人甲。
次日早晨路過的時候，醫院門口什么也沒有了，一如往常。
社會上每天都有悲劇發生，不降臨在自己身上，永遠無法體會到那份切膚之痛。
5
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心里的憂傷。
你看到我劃著小船，停在江心，順水漂流。
河中間的一個小洲上，臨水長著一大叢的木芙蓉，開滿了粉紅色的芙蓉花。
凋亡的花朵兒，卷成一圓球，飄落在水面上，隨著江水四處漂流。
我把船劃到花叢邊，和這些花們對視，久久地對視。
我的思維飛越過30多年的歲月，回到我在洞口九中讀初中的那段時光。
那時候，在九中食堂和教師宿舍之間，有一個高高的水塔。從水井里抽出來清亮的泉水，蓄存在水塔里，供給全校的用水。經常在下課的時間，我和同學們跑到水籠頭下，喝水，洗腳，嬉鬧。
水塔旁邊，就長著一株特別大的木芙蓉，散開的枝亞籠罩了很大一個空間，下面還有一個洗刷衣服的水泥臺面。秋季的時候，開滿了大朵大朵的芙蓉花，白色的，紅色的，粉紅的。。。。。。
那時候的芙蓉花比眼前的更美麗，更大朵些。今年春天的時候，村里借用九中的會場開選舉會，我去到那里看過，已是面目全非，當年的芙蓉花，早已不知去向。
我嘆了一口氣，問江渚上的這株花：九中那株木芙蓉，你認識么？她去了哪里？
當然，我永遠得不到一樹花的回答。
呆呆地，一個上午就這么過去了。
6
劃船回家。
在水里撿到一個漂流瓶。
好激動啊。這種只在ＱＱ空間里見到過的游戲，竟然在現實生活中讓我遇到了。
以前看到過新聞，說有美女把漂流瓶放入河里，隨水漂流。漂流瓶里裝著她的心愿：不管誰撿到這個漂流瓶，只要你是男的，不管你多大年紀，有多丑，我都嫁給你。
想到這里，心里更加激動了。萬一這漂流瓶里也裝著同樣的內容，有美女一定要嫁給我，那我怎么辦？
當然，要先跟老婆離婚。
可是，怎么開口呢？
想來想去都找不出合適的理由，唯一方便的是財產分割，因為我們什么財產都沒有，離婚就是兩個人凈身出戶。
想到這里，我笑了。
漂流瓶是一個塑料瓶，里面裝滿了十來個彩紙疊折的星形盒，從外面可以看到，里面有兩張卷起來的紙條，那里面肯定寫著投瓶者的愿望。
我把船槳擱起來，坐在船舷上，擰開瓶蓋，小心翼翼地打開紙條。
兩張紙條是這樣寫的：
好了，終于沉下心來，沒有美女強硬著要嫁給我，也就不用找理由跟老婆提離婚的事了。
這個小小的漂流瓶，害我白激動緊張了一回。
我把紙條重新卷起來，連同彩色的紙折星星一起，塞進了漂流瓶，然后擰緊了瓶蓋。
我用盡力氣，把漂流瓶扔向河中央，讓它順水東流。
嘴里喊道：去激動下一個男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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