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出生的時候接生婆手滑,不小心把我掉進了尿盆里,所以姥姥給起了個乳名:“尿盆”。按老一輩人來講,娃取的名越難聽,就越好養
我果如其名,從小到大幾乎沒有生過病,因為兩管鼻涕常年掛在上嘴唇上,同學就給我起了個外號:“粉條王。”
自打我第一次從電視上看到天安門時,去首都,就是我的夢想。當那些立志當科學家的同學嘲笑我的時候,我總是保持沉默,然后在第二天的早上第一個來教室,再把我的“粉條”偷偷抹在他的凳子上。
我父親是種地的,但又不太像是種地的,反正團場里的種植戶都對我爸客客氣氣的,逢年過節不是送肉就是送酒,我還記得我家里有臺特別大的機器,跟怪獸一樣,不知道干什么的,反正場里人都叫它“康拜因”。
我學習不太好,但是三好學生年年都有我,但是我受之無愧啊,我確實三好: “關系好” ?“脾氣好” ?“家里條件好”。
就這樣,我因為年年三好,被“保送”到縣城讀高中,后來又稀里糊涂的考上了首府的一所大學。大四實習那年,我在父母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買了一張綠皮車票,背上了自己心愛的吉他,帶著一個裝滿了許巍歌曲的MP3踏上了去北京的火車。
“我要去北京,我要獨立 ”
這句話,在我心里整整喊了四天三夜,直到火車緩緩進站,我還是難以按捺內心的激動。
下車后,跟論壇上說的一樣,會有一大批人迅速圍住你,問你要不要租房子,要不要坐車,要不要吃飯,要不要按摩。
我拉著小箱子,一邊欣賞北京的夜色,一邊猛吸著首都甘甜的空氣。
即使是大半夜了,西站還是黑壓壓的一大片,泡面的味道,火腿腸的味道,自家腌菜的味道,是的,這是大北京,是我神往的大北京。
根據論壇上的北京攻略,我在回龍觀跟一對小情侶合租了一套房子,說是房子,其實就是一隔斷。
房間太多,墻特別薄,半夜是最煎熬的,每晚隔壁的聲音都特別大,我提了幾次意見后,人家才改成震動模式,不然我肯定會下體爆血而死。
溜達幾天,去了各大景點后,我找到了第一份工作——在一個保健品公司當推銷員。
到公司后,主管把我們一幫新人拉到辦公司介紹了幾句公司的宗旨,條例等等,就給我們一人一筐子雞蛋,開始上路了。
地點也很針對,就在各大菜市場的門口還有休閑廣場,專找那種老頭老太太,不賣,就送。
我當時特別迷惑,老板是不是頭吃腫了,送能送出客戶么?還都送老頭老太太。
“我們公司明天有個夕陽之聲的健康講座,免費給量血壓,還給送雞蛋,帶朋友來的再送多您一個,朋友再帶朋友來就送您仨。”
第二天,寬敞的公司會客廳就給擠的落腳地都沒有,經理還讓我去隔壁借了幾個凳子回來,就這,我們工作人員都是站著的,一個多余的凳子都沒有。
經理叭叭得講了一大推,然后就讓組長給老人們量血壓。昨天還是西裝領帶的組長,今天一身白大褂,脖子上掛個聽診器,還真特么像回事。
組長簡直是神了,瞅一眼就知道哪位老人血壓高,心臟不好,腿腳不好,怕冷,風濕,反正一說一個準,我都差點打電話讓我奶奶也來檢查下身體了。
完事后,就是我們銷售人員的 show time了——陪老人嘮家常。
千萬不能上來就介紹產品,要先聊老人的家里,舊時的回憶,要讓老人說,你在旁邊傾聽。
團場長大的我,本來就喜歡聽故事,加上長得一副忠厚老實的樣子,把我負責的那幾個老人聊的是眉飛色舞。
不過我們隊長就太脆弱了,聽著聽著就哭了,還趴在老人腿上撒嬌,這哪像是去年業績第一的隊長啊,純一受傷的小貓,哭的我都心軟了。
會議結束后,我賣出去了十盒,隊長賣出去了五十盒,每盒899,每盒提成百分之十
那一天我就提成了將近九百,這是我的第一桶金啊,錢也來的太快了吧,簡直就跟撿的一樣。我心里的小算盤珠子打的啪啪作響:這一次活動能賺個九百,三天一次活動,我這直接能月入上萬了啊,北漂真是漂的太對了,我越想越激動,半夜才漸漸睡去。
不過第三天我就失業了,據說是因為一個老人吃了我們公司的產品一星期拉不出屎來,住院開刀了。經理,隊長一干人都被抓了,我因為在街頭送雞蛋而幸免于難。
我的第二份工作,是網吧老板給介紹的。大概內容就是,他給我一個女微信號,然后坐地鐵滿北京溜達,到一個地方開一次附近人,只加男人。
頭像必須是 佛啊 風景 ,就是那種上了歲數的老男人,然后我天天發朋友圈,比如說到三里屯買衣服啊,到王府井吃麻辣燙啊,到大柵欄吃烤鴨,反正就是不停的秀。圖都是老板給我的,我只管到處溜達加人就好。
工資還不低,五千塊起,我就當旅游了,還有人給錢,簡直不要太爽。
加了多少人我都不記得了,總之我發個朋友圈,就有幾百人點贊。有一次我發了個楚楚可憐的圖,配上說半夜沒人疼的說說,有好幾百人安慰我,我挨個回都回復不完。
后來,老板就讓我群發要紅包。我心想哪有傻子會給啊,結果我錯了,一次群發,總計能收到幾百到上千不等的紅包。雖然也有罵我拉黑我的,但是好多都會給我。
老板還把我拉到一些車友群,白領群,老司機群等等,一聽有妹子,都跟吃了槍藥一樣,紅包發起來簡直停不下來。
當然也不能不發紅包,我也會發紅包,而且都是好幾百的那種大包,別以為我會虧。男人好起面子來,可就什么都不顧了。還有為我爭風吃醋的,刷了整整一晚上的紅包,那一晚上我就搶了快上萬。
再后來,老板又給我了個男號,把我拉到各種婦女群,里面不是富婆就是女老板。起初我用帥哥的頭像,結果那些女老板根本不搭理我,因為人都不傻,肯定知道是假的,我就所幸換了自己的頭像。
由于我人長的老實,加上用女號時練出來的聊天技巧,很快我就嘗到了眾星捧月的甜頭。一句 “姐姐早” 就能換來足夠吃一頓豐盛早餐的紅包錢。
直到有一次,一個大媽要約我出去,我才感到害怕,退出了聊天組,并且把帳號還給了老板。
老板問我為什么不去見她,又不吃人,還有便宜占,能吃能喝還能拿錢。
我嘴上說著 “我是有職業道德的人”,實際上,那些所謂的好吃好喝我一點都不饞,我家里條件不算差,只是我希望能靠自己的力量經濟獨立,僅此而已。
我再次失業,不過我這次一點都不慌,因為上一份工作,讓我有了足夠的積蓄。知道有多少么?足足二十萬,對,真金白銀二十萬。我可不是騙子,我覺得我更像是個心理調節師,我讓那些內心空虛的大叔大媽得到滿足,我一沒搶二沒偷,這都是他們自愿給我的,我心安理得。
人啊,有錢了,手就癢,我盤算著怎么把這筆錢花掉。
買房?不行,我這點錢在北京連個廁所都買不到,而且我也沒戶口。
買車?這個行,辦個河北二三線小城市的車牌,再弄個進京證。
買車就買好車,日系直接pass,美式肌肉車太僵硬,不符合我的性格。突然想起來上次去車展,有輛車的車模最漂亮,叫啥來著?車標是個大糞叉子,對瑪莎拉蒂。
瑪莎拉蒂Ghibli,一口價99萬全部配齊,就是她了。可我手上只有二十萬,剩下的錢怎么辦?思來想去,我打通了網吧老板的電話。老板說只要我回去工作,就借錢給我,可我再也不想過那種騙人的日子,于是一口回絕。網吧老板夸了我句 “有立場” ,就給了我一個電話,說這人能給我借錢,只要報他的名字。
我打過去電話才知道,對方是玩高利貸的。得知我是熟人介紹的,又查了查我的賬,看了下我的銀行存款,很爽快的把錢借給了我,還特豪氣的帶我去爽了一把,叫什么什么人間,反正里面美女如云,一進去就把你當爺爺供著。
之后的時光,簡直是我這輩子最瀟灑的日子。白天窩在房子里睡覺,晚上開著我的小老婆去后海撿尸,那些我以為高不可攀的美女,看到我的車沒一個不尖叫的。
周末再開到各大藝術院校門口,車頂上放一脈動瓶子,坐在車里聽著 MC天佑的 “一人飲酒醉” ,閉著眼睛等那些妹子過來敲你車門。
什么約會三部曲,統統都是扯淡,一車在手,妹子我有!
瀟灑了一個月后,噩夢來了
先是網吧老板的朋友給我打電話催我還錢,我當時睡的迷迷糊糊也就隨便應付了下。后來的幾天,他再沒給我打過電話。
但是我發現有人跟蹤我,走到哪跟到哪種,半夜有人敲門,但是一開門沒人,有陌生電話給我發信息,問我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我開始有點慌了。
手里錢基本揮霍光了,根本沒有錢再還高利貸,他們說如果再不把錢還了,就把我扒光了扔在王府井大街上,讓城管把我當垃圾一樣收了。
我那輛瑪莎拉蒂也被他們強行過戶,不過這也只是把利息還上了,還有后面呈倍數的利滾利滾利。
我害怕到不敢睡覺,頭發開始大把大把的掉,他們開始給我瘋狂的打電話,瘋狂的敲門騷擾我,我感覺我就要崩潰了。
最后,我老爸一口氣還了錢,又給我買了一輛瑪莎拉蒂GT。
我離開了北京,回到了家鄉,開著GT過著很平常的生活。
這就是我北漂一年,買了瑪莎拉蒂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