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吐了一地，搖晃著打開車門，而想了一想后，又是關上了車門——喝的這樣醉醺醺的上路，若是遇到查酒駕的就完了。酒駕+超速+無牌照，數罪并罰，自己被關個三五個月不說，估計瑪莎拉蒂都得在交警隊過圣誕節了。

瑪莎拉蒂似乎是看出了司機的困惑，車燈閃了一閃，緩緩地打開了后備箱。

司機猶豫了一下，彎下腰貓了進去。

瑪莎拉蒂的后備箱很狹窄，好在里面空無一物。饒是如此，身高一米八的司機也是要努力將自己蜷縮成一團才能貓的下。借著酒勁，司機沉沉的睡去了。瑪莎拉蒂又發動了起來，司機也不知它要去哪，只是從沒有關嚴實的后備箱蓋的細縫中能夠看出，瑪莎拉蒂一直向著西方開去。

瑪莎拉蒂載著熟睡的司機一直開著，日夜兼程地開著，就這么開啊開，看著夜幕降了下來，看著星星爬上了山坡，看著月光從一邊照到了另一邊。然后看著后視鏡里的陽光漸漸追尾，也是這樣一縷追尾的陽光，照醒了后備箱里的司機。

司機大大地伸了個懶腰，他有些驚奇，原本很擁擠狹窄的后備箱，此時卻是這樣寬敞舒適，有著那樣一絲照進后備箱的陽光，甚至讓他有些不想移動身體了。司機掏出了手機，里面是一堆未接電話和一批短信息。短信的大意是他的一個遠房堂哥繼承了一家大型車行的生意，想到一伙兄弟中就司機還是每天走路上下班，就打算送給司機一輛奧迪A5，打電話來是叫司機去試車。

司機想讓瑪莎拉蒂停車，卻是發覺自己的雙腿已經無法伸直了，隔著褲腿，司機能夠感受到兩條腿像是橡膠一般的漸漸變硬。

司機流著眼淚，抽泣著地刪掉了短信。這樣的兩條腿，是沒法去踩油門和剎車的——更不用說控制離合器換擋了。

“你怎么了？”瑪莎拉蒂關切地問。

“沒什么，只是沙子進了眼睛罷了。”司機說道。

瑪莎拉蒂也沒追究司機這句蠢到了家的謊話，只是把音樂換成了輕柔的月光曲。

“太陽出來了，你坐到座位上來曬曬太陽吧。在后備箱太久了對身體不好。”瑪莎拉蒂說著停下了車。

司機也覺得有理，艱難地從后備箱爬了出來，拖著兩條橡膠化的腿，艱難地爬到了副駕駛座上。也是在此時，司機發覺周圍已經不是自己熟悉的江南風光了。

“這是哪？”司機問道。

瑪莎拉蒂的導航儀屏幕閃了一下，司機能夠看到的，是代表瑪莎拉蒂位置的綠色箭頭，正位于湖南長沙附近。

“你要去哪？”司機被嚇了一跳，就這一夜的工夫，瑪莎拉蒂竟已經開了那么遠了。

“我去找個人。”瑪莎拉蒂說道。

司機想起了司機，應該是那個像司機的司機，瑪莎拉蒂找的，應該是個當司機的司機。司機看了一眼油量表，在經過這么長途的旅行后，瑪莎拉蒂的油已經所剩無幾了。

“我就是司機啊，我來給你開車吧……”司機很想這樣說，而這句話，也就是只在立牛下盤旋了一下就又咽了回去。伸出腦袋看了一下油箱蓋，頓時恍然大悟——瑪莎拉蒂的油箱蓋上了鎖。

那該死的司機，把鑰匙帶走了！

司機很想下車去砸了那個鎖，但想了一想，還是算了。聰明如瑪莎拉蒂，一定是早想過這個主意，可是，為何要留著這個鎖呢。

司機嘆了口氣，表示了無可奈何，只是在這副駕駛座上坐了一會，雙腿倒是漸漸有些恢復的跡象，這讓司機松了口氣，到什么時候瑪莎拉蒂停車了，就下車回家吧。

瑪莎拉蒂開著，沿途的車子們是紛紛向著它打著招呼。司機看到了村里的長安之星，看到了鄉里的奧拓，看到了鎮里的桑塔納，看到了縣城的索納塔，一個個路牌從身邊飛馳而過，也是看著周圍無數的寶來、馬自達3、伊蘭特悅動之類的車輛緩緩駛過。一輛廣本雅閣，歡快地鳴著喇叭，掛著彩綢高調地超過了瑪莎拉蒂。

司機明顯感受到了，瑪莎拉蒂的引擎越來越無力，速度也漸漸地降低了。低頭一看，那油量表已經閃起了燈。

“瑪莎拉蒂！”這是司機第二次喊瑪莎拉蒂的名字。

“你來開吧，我要省點油，把自動駕駛系統關了。”瑪莎拉蒂有氣無力地說。

“要開去哪里？”司機問道。

“你看導航就可以了。”瑪莎拉蒂說著，導航儀畫出了一條路線，這條路線也就是自長沙開始一直向西，離目的地還有至少一千四百公里。

司機小心翼翼地挪到了駕駛座，輕踩了踩油門，把速度拉回到了240碼。司機也不再去顧慮什么超速什么違章了，盡快幫助瑪莎拉蒂到達目的地才是重要的。

但司機也很清楚這已經是絕不可能實現的事情了，瑪莎拉蒂的油量表已經見了底，隨時可能在高速公路上停下來。而到了那時，司機只能向高速交警求援，而一旦高速交警到來，必定是連人帶車被扣留的事情。

到了寧鄉服務區，司機停下了車。

“我去買點吃的，你在這等我一會。”司機輕聲說道。

瑪莎拉蒂有氣無力地嗯了一下。

司機走進了服務區的便利店，買了一瓶可樂，要了根吸管。司機一口氣喝完了可樂，去到了服務區的加油站。高速的加油站沒有99號汽油，只得湊合加了一可樂瓶的97號汽油。

回到停車場，司機發現，熄火的瑪莎拉蒂已經睡著了。

司機嘆了口氣，輕輕地去開油箱蓋，油箱蓋被上了鎖，只能打開一個小縫，司機含了一口汽油，用吸管一點點的將油加到油箱里，一可樂瓶的汽油，司機整整花半個小時才加完。司機來回忙活了半天，總算將瑪莎拉蒂的郵箱加滿了。

我只能幫你這么多了，祝你好運。

司機回頭看了一眼瑪莎拉蒂優雅的外形，然后從服務區的小路慢慢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