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意義上《川北舊事》不算是小說,只是以石頭的視角和片段式情節來反映川北的民俗風情以及80、90后的兒時記憶。
張婆婆的頭七過完,張老三把幫了六七天忙的鄰居些請到家里吃了一頓飯,算是對忙碌這些天的人們的犒勞,石頭也跟著去吃了一頓好的。
晚上回來的路上石頭媽和老漢兒商量趁著明天去趕場,一來,辦些放的時間長的年貨;二來,石頭姐姐學校也放假了,可以接上姐姐一路回家;再一個,石頭和石頭老漢兒去把頭發剪了。
“媽,我還不想剃腦殼!”石頭想著天天早上起來都是白頭霜,剃了腦殼好冷哦。
“不剃?長的像個草熊樣的!明天你老漢兒也要剃。”
“不想剃嘛!等明年正月間在剃就是了。”等明年正月間就暖和了,剃了就不用隔三差五的洗腦殼。
“正月間剃不得腦殼!”石頭媽說。
“為啥子嘛!臘月間剃腦殼好冷哦。”石頭說。
“正月間剃了腦殼下不成秧。”石頭媽有些不耐煩的解釋。
“哦,那好嘛。”石頭一聽下不成秧那還了得,一家四口除了石頭老漢兒出門打工掙點錢,剩下就靠石頭媽在家種點莊稼。幾畝地里的苞谷麥子人吃牲口嚼的剩不下多少,要是下不成秧,反正白米飯吃不到了,餓不餓肚子還不曉得呢。只是,隱約覺得正月間剃腦殼和能不能下成秧好像沒什么關系,難道全中國、全世界正月間都不剃腦殼么?那剃腦殼的人還不得餓死啊!
一路無話,回家燒水洗臉洗腳,這一攤子忙完差不多新聞聯播也放完了,一家人圍在火盆邊上看電視。石頭媽閑不住,在堂屋門口進進出出,不一會整來一大簸箕苞谷,擔在石頭老漢兒腿桿上就剝開了。這時候,石頭和石頭老漢兒自然是躲不了,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電視,手上卻也不放松,兩集電視放完,一簸箕苞谷也剝完了。
石頭惦記著要去趕場,第二天早早的就起來了,剛一出房門,往門前田里一望,白晃晃的一片,大聲吆喝起來,“媽,媽,咋個又下雪了啊?”
“那是下的白頭霜。”石頭老漢兒去上完廁所回來,剛好碰見石頭在吆喝便回道。
“我還以為下雪了呢!白晃晃的。”石頭摳摳腦殼,訕訕的應道,“哎喲,好冷哦,我要去烤火去了。”說著,一矮身從石頭老漢兒咯吱窩下穿了過去,一溜煙就進了灶房。
“這都三九天了,再不冷啥時候冷啊?”石頭老漢兒跟在后面也進了灶房,整了整煮豬食的大鍋灶膛里柴火,“莫說,今天早上還真是過于的冷啊!”
“那不是,水管子有凍起了。在這么冷幾天缸里的水吃完了,就得去挑水吃。”石頭媽一邊抱怨一邊在準備早飯。
“老漢兒,三九天是撒子啊?”石頭問。
“你看嘛,他不曉得一天哪那么多問題。”石頭媽說。
“娃兒嘛,不曉得的事曉得問還好,就怕那些不曉得問不曉得學的娃兒。”石頭老漢兒看了石頭一眼,“冬至開始,第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天是一九,第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天就是二九……”
“哦哦,我曉得了,第十九到第二十七天就是三九,對不對?老漢兒。”石頭腦袋瓜子反應快。
“是,一共九九八十一天。老話說:一九二九,懷中揣手;三九四九,凍死老狗;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六十三,行路把衣寬;八九七十二,貓狗臥陰地;九九八十一,莊稼老漢田中立。”石頭老漢兒搖頭晃腦了念起不知道跟誰學的調調。
“明明是凍死豬狗,哪里是老狗了?”石頭媽質疑石頭老漢兒的說辭。
“嘿嘿,你說是豬狗就是豬狗嘛。”石頭老漢兒脾氣向來較好。
“也是哦,三九四九,長毛的豬和狗兒都凍死了。難怪這么冷,人還沒得狗兒毛毛多,有沒有凍死過人啊?”石頭問。
“傻娃兒,人曉得穿衣裳、烤火撒。”石頭媽向來不以石頭的話為然。
“那咋沒有啊!”石頭老漢兒接話,“往年大集體的時候,咋沒凍死人啊。這些年好到哪兒去了,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你曉得我們上學吃啥子不?”
“白面饃饃?”石頭問。
“白面饃饃!你想的倒是美,一天一個紅苕,有時候走到半路上就啃完了!那時候鹽才一分錢一斤,煤油五角錢一斤,你們爺爺都舍不得晚上點燈,第二天早上割完豬草,還要先在路上把作業抄了才敢去學校,要是那時候像你們這樣好的條件,我上個高中,還不得大大小小撈個官當當……”石頭老漢像是在懷念過往,又像是在訴苦。
“你又在擺哪年的老黃歷了,石頭,洗臉吃飯,莫聽你老漢兒擺了。”石頭媽已經將早飯收拾停當,洗臉水早從灶門上的鼎鍋里倒在了洗臉盆里,看著洗臉水越來越冷,越聽越是氣,不住聲的打斷石頭老漢兒的話。
吃過早飯,三人收拾收拾就出發了。走到張婆婆家房后時,石頭正背到“三九四九,凍死豬狗”,張老三端著一大碗紅苕珍珍稀飯在菜地邊上吃,停箸抬頭笑道:“石頭錯了,錯了,三九四九,沿河看柳。”
“三表叔,你才錯了,五九六九才是沿河看柳,不信你問我老漢兒。”石頭不服的朝自家老漢兒努努嘴,想要得到肯定。
“老三,走趕場去!”石頭媽說。
“不去,二十八再去。石頭,你去干啥?不怕買娃兒的把你背起跑了啊?”張老三向來愛逗石頭玩,一大一小經常一個嬉皮笑臉逗弄,一個一本正經的應答。
“我去剃腦殼。我才不怕,要是敢背我,我就用降龍十八掌打死他。”石頭回道。
“石頭,給你三表叔拿跟煙去。”石頭老漢兒抽出根煙遞給石頭吩咐道,看著石頭接過這才自己也點上一根。
張老三端著碗往上走,石頭捏著煙往下跑,一口氣功夫兩人就遇著了,張老三接過煙夾在耳朵上。“石頭,喊你老漢兒也給你整一根,哪個男娃兒不抽煙啊!”
石頭卻沒答話,瞪著眼睛看張老三的腦殼,看得張老三一陣莫名其妙,正要問就聽見石頭說,“三表叔,你不去剪頭發么!我媽說正月間剪了腦殼下不成秧哦!”
“我不去,過兩三個月再去。”張老三笑笑回道。
“石頭,搞快些,走了。”石頭媽站在公路邊上喊。
“三表叔,我走了哦。”石頭一轉身叮叮咚咚的就跑回公路上,三人打一聲招呼,張老三應一聲,吃飯的繼續吃飯,趕場的繼續趕路。
“媽,三表叔的頭發比我還長,那才是草熊呢!他咋不去剪頭發呢?”石頭問道。
“屋里死了老人要留三個月的頭發,不準剃腦殼。”回答的石頭老漢兒。
石頭那時候還不知道什么“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聽石頭老漢擺著過時的老黃歷聽得津津有味,石頭媽卻時不時的打擊幾句,一路上倒也顯得不無聊。
想看更多,請戳我:我是目錄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