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昆德拉的《告別圓舞曲》用普通人的普通幾天就為我們讀者揭開了人性的黑暗,即自私自利是每一個人的本性,在這本書里作者的筆下,每個人都是自私的,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去想方設法地利用別人的,根本無視他人的利益甚至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損害、踐踏他人的利益。
現實中的人性也是如此嗎?我不好武斷地下結論,只想說說與每個人生活密切相連的在醫院里的個人親身經歷。
第一件事是發生在我第一次生小孩時。記得那時在生產過程中,小孩就要出生了,聽到醫生說小孩胎心率異常,旁邊急救科醫生已經準備好了。小孩生出來了,醫生先是說七分,然后過不一會兒,醫生又大聲說十分。這時急救科的護士把孩子的屁股對著我說:“看清楚了吧?”我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什么?”“看清楚了吧?這是男孩還是女孩?”“男孩”我答道,“好!”護士說完就抱起孩子往外跑,“緊急搶救!”
聽當時在產房外等候的媽媽和老公講,當時剛生下的孩子躺在車上被護士推著,兩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在四處張望,尤其是被推進電梯里還在四處張望。當出了電梯來到病房時,護士的一句:“阿姨,這里不能進!”把母親擋在門外時,孩子突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以后每當母親提起這個場景時,母親都忍不住一陣心痛,而我也一樣。
當后面母親下來,遇到剛剛在一旁助產的醫生時,醫生一臉責怪地說:“小孩都已經十分了,都說已經沒什么了,怎么還把小孩送到急救室?”
母親說:“我也不清楚啊!就是看到那護士把小孩推出來在那里跑‘搶救!快點搶救!’他們也沒問我們啊!”
經過一個晚上家人和我的無眠,第二天上午十點還沒等急救科的醫生跟我們聯系,家人就直接上去找了。結果很快孩子被家里人抱了回來,而醫生的檢驗單上也寫著“各項指標正常”的字樣。而在檢查單的下邊是開支單,上面顯示一個晚上的檢查費用是八百多。我想,好在家里人沒有等到中午醫生檢查完,如果等到中午醫生說檢查完,那上面的檢查費用是不是最少也要一千二甚至更多了?
我現在還記得很清楚,那個當時在我生產站在我前面的急救科的男醫生,盡管戴著口罩,但是看起來年齡也不大,至多三十歲左右。有時我在想,三十歲的醫生,職業生涯至少還有二十多年吧,真的不知以后會怎么樣?——是他手下的患者會怎么樣?還是他以后的工作會怎么樣?我也講不出。
但至少每次我想起生孩子這個過程,就會不可避免地想起這件事,就會不可避免地想到這個醫生,就會忍不住發出這樣的感概:真的不知以后會怎么樣?!
——這是對醫生發出的感嘆,還是對我們作為患者的弱勢一方發出的?我也不知道。只是每當想起這件事,我都不由自主地心頭會涌出這樣的感概:真的不知以后會怎么樣?!
而且剛生下來孩子就被抱到急救室,孩子自己一個人度過了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十多個小時。每當想起這些,我就本能地感到一絲為人母的遺憾,還有對孩子難以言說的感傷。
現在我的孩子從能自如活動手時就一直有吸手指的習慣,尤其在睡覺時,兩歲半多了,還總是一天到晚在吸手指。有人說這是沒有安全感的表現,可是我們做家長的天天都在孩子旁邊陪伴著他啊,而且我的孩子喜歡自己一個人睡,每次睡覺時他都會叫身邊的大人走開,他要自己睡。當然講得好聽點是孩子比較獨立,可是這里面有沒有孩子第一天來到這個世界的個人遭遇的因果關聯?我不知道。畢竟我也不是心理專家。
看心理書籍,一直以來幾乎每個心理大師、心理權威人士,都會非常重視一個人,從來到這個世上之時的任何經歷和遭遇。在研究一個人的行為、心理時,總是不斷地深挖這個人的幼時遭遇,總是力求挖得最深、最底,才能更好、更準確地解釋一個人的行為、心理背后的最本質原因。
我不知孩子現在這樣的生活習慣,是不是跟出生第一天剛來到這個世上的遭遇有關,但是我心痛、難過,尤其是看到別的媽媽,在回憶當初自己生孩子時,因為自身傷口的原因,而不得不躺在病床上接受治療,從而錯過了與剛出生孩子面對面交流、對視的機會,盡管只有幾小時,卻也充滿遺憾和心痛。可是我呢?可是我的孩子呢?我們倆都被人為、有意地隔開。生完孩子再縫傷口一個小時我也出來,而孩子就被直接推進了急救室,一個人面對冰冷的機械。而我和家里人一個夜晚難以入眠,而這造成這所有的一切的根源,相信哪個普通人動動腦筋,都會得出最直接的答案:錢。
身邊的朋友開解我:“別抱怨了!花點錢就花點錢,小孩沒事就行了!最怕檢查過程中出現什么意外,而這些醫生肯定也不會告訴你,只會用‘小孩本來就這樣啊,要不怎么去急救啊’去搪塞你,那時恐怕你哭都哭不出來了!”
我想,也是,就權當花錢免災了!孩子沒事就是最好,也不要去計較什么了,而且這也許是個例。
(如果說上面的還帶有我的主觀猜測,也許醫生真的有他作為醫生要這樣做的理由,而我們當事人,也可以說一個外行人在那憑主觀猜測下的個人主觀結論。那么下面,就一定不是我的主觀猜測了,而是確確實實地顯現某些醫生的德行的了。)
第二件事是發生在不久前,那段時間,我總是咳嗽。來到市人民醫院呼吸科檢查,掛了一個專家號。這個專家還是一個被返聘的老專家,看樣子也有六十多了,據說退休前還是這三甲醫院的院長。
記得那天第一次去她辦公室,還沒走進去,就看到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罵罵咧咧地走出來:“太氣人了,這種事都做得出!要不是看你年齡大,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看得出,該男子非常氣憤,臉漲得通紅,說話聲音也大。
而我走進這個專家的辦公室,發現她似乎沒聽到,仿佛說的是別人,與她一點關系都沒有,臉上非常地平靜,正在和一個也是剛剛進來的患者在講著話。
接下來我找她看了,她叫我先去做個檢查。好不容易檢查完,只見她拿著單,看了一會兒,然后緩緩地說:“你這是過敏性哮喘,可能要長期吃藥,一時半會還不一定好,這種進口藥效果不錯!日本出的!”邊說她邊拿起她旁邊桌子上的一瓶藥遞給我,說:“兩百多一瓶,效果可以!”
過敏性哮喘?我的頭一下子大了,怎么會突然得哮喘?要知道這可不是好治的病啊!我突然一下慌了神,治病的錢我不在乎,可是問題是這身體,好端端地怎么會突然間得病?而且還是得這種不好治的病?一下子,我真的有一種如雷轟頂的感覺,挺絕望的。
后面,一方面是不放心,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舒緩我的焦慮,也是在醫院工作的親戚幫我介紹了也是這個醫院的另一個醫生。結果在又照了肺片后,這個年輕的醫生笑嘻嘻地跟我說:“沒啥大問題,你不吃藥也行,平時注意鍛煉身體,把身體素質提上來,過段時間就沒什么了!”果然,過了一段時間,我這咳嗽也不知不覺地好了,而且隨著體質的增強,咳嗽也基本很少再出現了。
想想,如果當初聽那個專家的話,會怎么樣?
——吃一段時間那個專家開的日本進口藥,每瓶兩百多,而且還不是一瓶,至少要吃幾瓶。然后吃著吃著呢?也許會吃著吃著,隨著身體、氣候的變化,也真的認為是專家的藥治好了我這個專家口中的“哮喘”。再也許,說不定本來沒病的身體,吃著吃著這個藥不知不覺免疫力下降了,也真的得了專家所說的這個“過敏性哮喘”,真的印證了專家的判斷。
一想到這一點,真的不寒而栗,這個醫生還他媽的是人嗎?粗口也忍不住要爆出來了。也在一瞬間理解了前面那個憤怒的患者的心情。
并且這個已經退休被反聘的所謂專家,按照一般正規的,她的從醫經歷至少也有三十四年了吧?那么像她這樣為了自己的經濟利益,而不管不顧患者的基本利益,甚至不惜給患者沒病都安個病出來,只為自己能多收點錢的作法,又有多久了呢?是不是每個她手下的患者都會像我、像前面那個發怒的人一樣都不可避免地挨她的黑手與黑心?!
而這兩件事情,也可以說是每個人去醫院的經歷中可以說極為普通、平常的兩件事。因為每個即將要做母親的人,在生產時都會不可避免地要跟醫院、醫生打交道;因為每個人,都會經常遇到發燒、感冒、咳嗽的這些普通、常見的病癥。
而我,一個普通人,一個普通人身上的兩次普通就診,卻讓我不可避免地對醫院的醫生感到寒心和憤怒。于是我也像不論在新聞事件中還是自己身邊的人一樣,每次去醫院,還沒去到,甚至在去之前,都對將要面對的醫生充滿警惕和敵意。因為我怕,本能地怕由于自己的無知、輕信而輕易成為醫生手下的犧牲品——這犧牲小到經濟利益,大到身體健康,甚至寶貴的生命。
面對兩次極為普通的就醫經歷(其實對醫生感到憤怒的又何止這兩件事呢?這兩件只是說這些年在就醫過程那么多不滿事件中其中較有代表性的事件吧!而且相信也不止我一個對醫生抱有這種所謂的偏見吧,我想每一個看到這篇文章的人都會與我有同感,區別只在于同感的程度或輕或重而已),我只能用米蘭.昆德拉在其著作中對人性的揭露去作總結:
人性的黑暗無處不在!它就藏在每一個角落,只要可以讓自己得利的,它就會不顧一切地撲上去抓住這個機會,讓自己從中得到更多利益,讓自己過得更好,而不管不顧對方的利益甚至生命。
在自己的上面這兩次,可以說極為普通的就醫經歷中,發現了我不想相信,也沒有幾個人想并愿意承認的人性的黑暗。
然而人性的黑暗,就實實在在地靜靜地待在那里,它是那般地普遍,只要一遇到機會,它就會像一頭惡獅一樣不管不顧地撲上去,先喂飽了自己的利益、欲望再說。
而且代價也不大——因為不論結果怎樣,它的利益不會被輕易地觸動,更無需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而付出什么,即使就算真的傷及無辜而不得不付出代價,那代價與自己相得的利益來說也算不上什么,也許皮毛還不及,于是這眼前唾手可得的不小利益且無需多大的代價促使越來越多的人走上了不顧一切追逐自己利益、良知不再的路。——就像這么多年來,你看到有醫生因為患者的利益受到損害而被追責的嗎?
于是在“以藥養醫”的制度下,醫患糾紛才如此地多,如此地層出不窮,如此地呈繼續蔓延、爆發之勢而毫無遏止之勢。
其實又何止醫院里的醫生呢?
我相信,每一個人只要細細思考,就會發現人性的黑暗在我們身邊、周圍無處不在:
連最基本的食品安全、教育等領域,哪一個不充滿人性的黑暗?!哪一個不是為了盡可能地自己私利最大化,而忽視他人的基本利益,而無視自己基本的職業道德和要求?!
因此,唯有正視,也只有面對并承認人性之黑暗,在制度設計之初時,就將可能出現的人性之惡用制度束縛和制約起來。只有這樣,才有可能真正地抑止人性之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