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青時》是張哲記錄外婆青春故事的一本紀實性人物傳記。
外婆劉梅香出生在1923年,她在湘湖師范讀書時正值抗戰時期。
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金海觀校長率領湘湖師范全校師生南遷流亡辦學,一路七遷校址。在顛沛流離的大學生活中,劉梅香的青春是什么樣子的呢?
1. 戰火中的學堂
1942年5月22號,湘湖師范的學生像往常一樣或在教室上課,或在操場運動,或在菜園勞作。敵機突然轟炸學校,投下18顆炸彈,炸死了6位同學,1位工友,三四十人受傷,部分校舍被炸塌。炸死同學的尸體血肉模糊,有的肚腸都飛到樹上掛起來,是膽子大的老師和同學一捧肉一捧肉運出去埋掉的。
接下來,龍游失守,學校由古市遷到了慶元,又遷到大山深處的中峰寺辦學。
“我們不要因小挫折而灰心。”劉梅香的好友樓庭芬說。
“生活即教育,生存須奮斗。”劉梅香的同窗邱乾達如是說。
“學問的進步,知識的增進,才是幸福生活的保證。”劉梅香的同學潘思彩說。
在硝煙與戰火中,同學們沒有退縮,反而倍加珍惜讀書的機會。
2. 寺廟里的求學
遷去中峰寺時剛好是冬天,山上頂頂冷了,條件非常苦。同學們腳上穿的都是草鞋,只好在鞋子里面放上稻草,外面篾殼包起來,這樣把草鞋當棉鞋穿,冷還是很冷,但總歸好一點。棉被也是金校長去向省里面申請來的救濟。
上課就在廟里,好多班級一道上,幾個人圍一張長凳兒當桌子,上面鋪一床棉被,凳兒下面擺一張席子,大家坐在席子上,把腳塞進被窩里聽課。
到最艱難的時期,湘湖師范的學生連蔬菜都吃不到上,每天只能吃鹽水泡飯。
張哲問外婆:“既然你家里的條件比學校好,為什么一定要去讀書呢?”
外婆回答說:“一定要我講,我也講不清楚。沒有接觸過就算了,接觸過就曉得,湘湖師范人與人之間真正是蠻平等的,不會有人因為你窮就看不起你。”
放寒假回家,劉梅香一路要走五天,到家后腳上全是血泡。等腳好的差不多了,也該回學校了。
那個年代,山野里有土匪和流寇,往返學校的路上并不安全,幸運的是學生們很團結,大家一起結伴而行。前面幾個男同學開路,后面幾個男同學壓隊,女同學走中間,一路上倒也平平安安。
3. 黑暗中的光亮
那個時候生活雖然艱難,但同學們卻不吝嗇,也不看重自己的利益,這是現在很多人比不了的。
有個女同學叫戴昭珠,家里是地主,條件也很好。她家每次寄來鈔票,總是同大家一道用。像戴昭珠這樣的思想,在同學里是絕大多數,大家都蠻無私的。
湘湖師范的老師也很了不起。
那個時候的校長和老師,他們對“教育救國”的理念是一致的。他們堅韌不屈、刻苦辦學、為國家培養人才的奉獻精神是完全相同的。他們認為,再苦再累也要把學校辦好,也要把學生們教育成才。他們這樣做就是在抗日,就是在救國!
金海觀校長正直、無私、博學。學校里不管哪個老師請假,金校長都能夠代課,自然課植物動物他都懂,體育課跑跑跳跳他也擅長,思想課給你指導,音樂課他也會教唱歌。
金校長是陶行知的學生,繼承發揚陶的教育思想,提倡生活即教育、社會即學校、教學做合一,并親身實踐。
4.?70年后的重聚
劉梅香90多歲的時候,和大學同學相聚,他們回憶起當年一道讀書,一道逃難的時光,感慨那已經是70多年前的事情了。
我忽然很好奇,當我和同學70多年后相聚會是什么樣子呢?那會是二零八幾年甚至二零九幾年,仿佛是很遙遠很遙遠以后的事情。70多年以后,我真的想象不出來,我會生活在哪個城市,在做一些什么樣的事情,周圍會有一群什么樣的人,甚至我是否還在這個世界上,也是一個未知數。
如果在的話,那時我也快100歲了,是一個老的我不能想象的老太婆,這樣想來,我覺得此刻26歲的我,青春正好,是黎明中一顆冉冉升起的星星。
此刻我們的國家,沒有戰爭,沒有饑荒,沒有流亡,有安定的生活、充足的食物、浩瀚的書籍。然而所有的這些,都是前人用鮮血和生命為我們換來的。想到這里,我們有什么理由不去好好生活、好好工作、好好愛人呢?
5. 若干年以后呢
當年共我賞花人,點檢如今無一半。
最后張哲問了外婆她8個同學現在的情況,結果7個都死了,還有一個前兩年住進了醫院,病得很重,要靠鼻飼,現在不知道怎么樣了。
這一段看似輕描淡寫,對我的觸動卻很大。一撥人說死就死了,就像田野里待收割的稻子一樣,時間一到,無論你有沒有結出果實,總是要被割掉的。
然后我想到了我們這一批人。也許若干年之后,有人會問道:
“小A呢?”
“死了。”
“小B呢?”
“也死了。”
“小E和小F呢?”
“都死了。”
“小Z呢?”
“前兩年在醫院了,病得很重,要靠鼻飼,不曉得現在怎么樣了。”
那么死后呢,我們會為這個世界留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