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病房里，肖秋看上去很平靜地倚在床上看書，但是她的心里卻是波濤洶涌，心頭五味雜陳，思緒亂得不知從何理起。
護士小雪進來給她打針。“肖大夫，你也不要太難過了。有好多女人還是自愿不生孩子的呢。”肖秋笑了笑說：“小雪，沒事的，你看我像難過的樣子嘛。這或許是命運的安排吧。雖然我很喜歡孩子……”
小雪點了點頭，說：“肖大夫，雖然我不跟你一個科，可你的大名在我們醫院可是無人不知的。肖大夫，你是一個了不起的人。你出了這事，大家特別為你惋惜的。”
肖秋仍然笑著說：“小雪，你看，剛才你不是還說現在有好多女人自愿不生孩子的嘛？真的沒有什么。”
病房的門被推開，有不少的醫生護士過來看她，袁麗剛好跟他們一起進來。
“肖大夫好……”
“我們剛剛知道你住進了醫院。”
“肖大夫，想開一些。”
肖秋仍是微笑著說：“沒事的，謝謝你們了。小雪剛才都跟我說了，現在還有不少人想辦法不生孩子呢。是吧，小雪？”
小雪不好意思地笑了。醫生護士也隨著笑了起來。
里面有個男青年，清秀的面龐，高高的個兒，他什么話也沒有說，站在人群后面，只是深深地望著肖秋，那臉上寫滿了憐愛。
上班時間到了，醫生、護士們相繼出去了。
袁麗留在最后，她對肖秋說：“要不要讓宋仁過來？或者讓你家里人來？”
肖秋搖了搖頭，說：“不用，我不想讓爸媽操心。跟宋仁說，我回到家不想看到他。你也去你的藥店吧，我沒有事，你放心好了。”
“這我怎么好跟他說呢？要不我讓楊天過來，讓他跟宋仁說。我出去打電話。”袁麗說。
肖秋笑了笑，跟她揮了揮手。
不一會兒，袁麗的丈夫楊天進了病室。“肖秋，好點了沒有？”
肖秋指了指一旁的凳子，笑笑說：“我沒事的，你們放心好了。”
“宋仁呢？真是的，怎么鬧到這個地步？”楊天問。
肖秋欲言又止。
楊天說：“有什么話你說呀。”
肖秋說：“他反正也好長時間不在家住了，我就希望，我出院到家時不想見到他。再就是，你跟他說一聲，我出院后馬上去離婚，也好了了他的心愿。原先我不跟他離，是因為為了肚子里的孩子著想，現在孩子沒有了，我就什么牽掛也沒了。各走各的路吧，你給他捎個話。還是按原來的協議，房子我住著，可他的錢我一分也不要，因為現在孩子沒有了。”肖秋說到這兒，雖然盡力控制著自己，眼淚還是流了下來。
楊天沉默了一會兒，說：“好吧，我對他說。你想開點，高興一些，好嗎？”
肖秋點了點頭。
楊天站起身來說：“那我走了。你多保重。”
肖秋目送他走出病房，然后又拿起剛才書，可是怎么也看不下去了。
余音歌廳，樓上的音樂聲不斷傳過來，仍可以聽見有人聲嘶力竭的歌聲。
宋仁在接電話：“楊天啊，不是我不去照顧她，她不讓我去醫院啊！她現在恨死我了。孩子沒有了……唉……要不你來我這兒吧，我也想跟你談談……我這兒人是雜了點，那……好，今天晚上我去你家，行。對了，袁麗在家嗎？她去陪肖秋？好好，她如果在家不得把我吃了？好吧，我到時過去，好的。過去吃飯？不了，還是我吃過飯再去吧。8：00，好，再見！”
袁麗家,很淡雅的客廳，宋仁來到后，楊天正一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宋仁問：“小寶呢？”
楊天說：“我媽哄他睡覺去了。”楊天隨手關掉了電視。
楊天和宋仁在客廳里坐著，氣氛很沉悶。
還是楊天打破了這悶悶的氣氛，說：“喝茶吧。”
宋仁接過楊天遞過來的茶杯，唱了一口，卻沒有放下，就用兩只手端著茶杯，同時長嘆了一口氣。
楊天說：“宋仁，怎么會到了今天這個局面呢？你這人也是的，前段時間我和袁麗怎么勸你你也不回頭。在外玩玩也就罷了，可肖秋她……她當初在我們好幾個同學中選了你，什么也不計較，你也應該知足了。不說她漂亮，單她那才分，足以讓別人羨慕了。再說了，當初她為了跟你結婚，她家里人很不贊成，可她還是那么執著跟定了你，你看現在，你怎么可以對她那樣呢？孩子也沒有了，而且又不能再生育……”
宋仁說：“楊天，我知道是我的錯。可是，你也知道，我是好玩，可她也太自命清高了，總希望我只對她一人好。我是個男人呀！不能犯了一次錯就讓我在她面前永世不得翻身吧！”
楊天說：“你就是應該只對她一人好呀！她是你老婆，你對她好不應該嗎？你想做大眾情人嗎？你犯了錯，知道悔改了嗎？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她，還有，那個明明有什么好，除了年輕漂亮之外，一點兒內涵也沒有，我想，你終竟會后悔的。”
“我也只是一時糊涂，我并不想跟她離婚呀，我跟明明只不過是玩玩嘛。可明明不依不饒的。”宋仁分辨道。
“玩玩？這就是你傷害肖秋最重的地方。你也知道，肖秋是一個唯美者，當初，我們不都是被她這點打動的嘛。明明不依不饒你就無可奈何了？還是你自身的原因。”楊天欠起身給宋仁添了些茶水。
“現在說什么也不行了，肖秋，不會原諒我的。”宋仁放下茶杯，雙手抱起了自己的頭。
“那也是你自找，你不是跟她鬧離婚嗎？孩子沒有了她現在肯定十分傷心，可她在我們面前卻什么也不表現出來。可感覺得到，她忍住痛苦強裝歡笑才是她心底里最深的痛。”楊天說。
“其實我也只是說說而已，并不想真離。我也只是想鎮鎮她。”宋仁無奈地說。“可現在到了這個地步，不離也得離了。”
“不想離？那你這幾個月來為什么不回家？不離你為什么不跟明明分手？還有，你偶爾在家里住一晚上，卻連早上飯都不在家吃，跑到明明那兒去吃，你這些事，其實我們都知道，只是肖秋太相信你，我們也不敢當她面說，怕她受傷害太深。”楊天激動起來。
宋仁直起身子，想說什么，但終究還是什么也沒有說。
楊天進書房把幾張紙拿出來，對他說：“這是肖秋讓袁麗帶回來的，你看看。”宋仁接過來一看，上面寫著離婚協議。他沒有看內容就把這些放到了茶幾上。
楊天說：“聽說，這個協議是你們早就寫好的，肖秋的意思是說，原先你們協議給她的10萬元錢她不要了，因為孩子沒有了。她現在不要你一分錢，只住原來你們的房子。你也知道，她是個要強的女人，可她離家人畢竟太遠，這些年，她一心跟著你，甚至除了我和袁麗外，她都沒有了別的朋友……”
“好了，不要說了。”宋仁痛苦地搖了搖頭。“其實，我現在想，我是有些過分了。她不要錢能行嗎？孩子沒有了，錢雖不多，也算我對她的補償。我明天把錢打出來，給你，你轉交給她吧。”
楊天氣憤地說：“你覺得能補償得了嗎？還是由她吧。你同意這些，就先簽個字吧，她說她出院后就去辦手續，到時會再通知你的。”宋仁知道，一切已成定局，他們的婚姻和愛情已經走到了盡頭。可是，為什么心里卻有那么多的舍不得。他知道，一切是自己錯，可是現在，他連改錯的機會也沒有了。宋仁好想肖秋能給他一個機會，讓他改過，倆人能夠有重新開始的機會。
“還有……”楊天又想到了什么，說：“聽袁麗說，肖秋其實開始并不想跟你離婚的，本想消了氣會慢慢原諒你，畢竟你倆有那么好的感情基礎，可是，現在孩子沒有了，她說，你們幾代單傳，她不想讓你沒有孩子，你別看她這么堅決，其實內心里一定非常痛苦。”
宋仁聽到這兒，愣住了……
出院那天，袁麗和楊天把肖秋送回家時，肖秋對楊天說：“楊天，你對宋仁說一聲，讓他明天上午9：00到民政局門口吧。我會在那兒等他。”楊天想說什么，可袁麗對他搖了搖頭，他終于什么也沒有說出來，只好點頭說：“好吧。”
第二天上午，當宋仁開車到民政局門口的時候，肖秋已經等在了那里，倆人沒有說話，只點了點頭。宋仁看到肖秋在寒風中蒼白的面容，有了一種想用懷抱溫暖她的沖動，可是，肖秋還沒有等他到跟前，就示意他進去。肖秋在前走了，宋仁只好跟在面后走進去。辦公室里，宋仁把離婚協議遞過去，工作人員仔細看了看協議，又看了看他們沒有表情的臉，問他們：“你們都想好了？”倆人點點頭。于是工作人員讓他們各自簽了字，按了指印。工作人員伸手要過了宋仁手里的結婚證，然后，填好離婚證，蓋上鋼印，分別遞給他們一人一本。
事已至此，已經無話可說。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想當初，他牽著肖秋的手來這兒領結婚證時，當紅紅的本子拿在手中，他們是何等的興奮呀，他還記得，當走出這個辦公室，宋仁就把肖秋抱起來轉了好幾圈……
婚姻原來是這么脆弱的東西。曾經的山盟海誓，在這兒已顯得那么蒼白無力了。
宋仁本想用車載肖秋一程，可見她頭也不回地走了，就沒有喊她。
肖秋走在街上，蕭索的冬，街道兩旁的樹上光禿禿的，偶爾也可見一兩片法國梧桐的葉子在寒風中抖動著。風呼呼地刮著，她抬頭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把大衣的領子豎起來，徑直朝前走去……
附：《風箏緣》目錄
下一章：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