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千里重樓暮
馮延巳早晨醒來,一夜伏案而眠,只覺身上微涼,抬眼間看到桌上的銀扇墜,心中略感奇怪,實在不記得這銀扇墜何時從折扇上面取下來的。當下便也不多想,收好了銀扇墜,環視了一下房間,物是人非,而佳人不在,心中頓時感到又失落又難過。
找不到扈葉華,馮延巳也覺得頗為無奈,但也不可能一天天逗留在這里,只好繼續上路。一路上馮延巳沒精打采,連小嚷在一旁打趣的話也聽得心不在焉,有一搭沒一理的。小嚷心中頗為焦慮,卻也無計可施,只能在心中暗暗著急。
到了傍晚,小嚷尋了一家客棧下榻,讓小二端了飯菜到客房來。小嚷說道:“公子,別再掛念扈姑娘了,好歹吃點東西吧。扈姑娘的信上不是寫著‘有緣再見’嗎,說不定扈姑娘就是想讓公子好好應考,好得個功名。公子若不珍惜自己的身子,豈不是辜負了扈姑娘的期望?”馮延巳搖頭說道:“葉華不是這樣的,她一定有什么事情不想讓我知道,不然她不會不辭而別的,也許是我做錯了什么事?”小嚷勸道:“不管扈姑娘是什么原因離開,公子總得保重自己的身子,否則怎么能尋得到扈姑娘呢?”
小嚷正在勸著,一抬頭看見馮延巳面色通紅,兩眼迷離,不禁吃了一驚,再一摸額頭,滾燙滾燙的。原來馮延巳昨晚伏案睡了一夜受了涼,加上心中郁結不解,白天又趕了一天的路,竟是染上了風寒。小嚷嚇壞了,趕緊出門叫店小二去請大夫。
大夫很快就到了,一番望聞問切之后搖頭晃腦的對小嚷說道:“貴公子一路舟車勞頓,心中郁結,加之天氣轉涼,故而引起心脈不暢,呼吸不通,瘡瘍癰毒,肺熱咳喘……”小嚷打斷道:“老先生,別說這么多了,趕快說重點吧,需要什么藥,開好藥方,我好去為公子抓藥。”大夫捋了捋胡須慢條斯理地說道:“什么藥都好辦,只有一味藥難辦。”“什么藥?”“七葉一枝花,又叫重樓,只有云南大理方產此味藥材。”小嚷心中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自從離開揚州,至今已行了大半月路程,此時到了河北境內,此地離云南何止千里之遙……小嚷問道:“非得此藥不可嗎?”大夫道:“若要根治你家公子,非得此藥不可啊,若是三日之內尋不到此藥,就恐日后落下病根。”
卻說扈葉華其實并未真正離開,只是遁去了身形,幾次見馮延巳飽受相思之苦痛不欲生都差點忍不住現身相見,這下見他病了,更是心急如焚,趕緊施展飛天之術趕赴大理。饒是如此,還是趕了一天一夜方才到達大理境內。這七葉一枝花本是件稀罕物事,藥鋪中也尋它不得,非得自己去采不可。扈葉華顧不上自己徹夜趕路,連夜便去尋那七葉一枝花,這花生長多年,也具有幾分靈性,懂得如何去吸收天地精華,山水靈氣,被扈葉華采摘之后,若是自己食用,自是對修行大有幫助,可扈葉華偏偏是拿去給馮延巳治病,將花揣在胸口,那花便開始肆意的吸納扈葉華的內丹精元。扈葉華雖知其中的利害,可為了馮延巳,也顧不上這許多了,一采到七葉一枝花,便立刻足不沾地的趕回河北。一路上只覺得內丹真氣一點點的流逝,好幾次幾乎不能繼續飛行,扈葉華強打精神,勉力支撐,又趕了一天一夜,總算是又回到了馮延巳下榻的客棧。
這一來一回,扈葉華三日里不眠不休,足足耗去了近千年的功力,趕到客棧之時,再也無力施展隱身之術,也不想再隱瞞自己的感情,匆匆把七葉一枝花交給小嚷,吩咐他趕快去煎藥,顧不上小嚷目瞪口呆的驚訝神情,就徑自坐在馮延巳床頭,看著馮延巳消瘦的臉龐,扈葉華覺得此生是再也不能失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