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花葉脫霜紅
東方剛露出魚肚白,一只小船漸漸從揚州駛出,岸邊上一個紅衣女子遠遠相望,身邊的小鬟在一旁替她撐著傘,大船駛出很遠,一直到看不見了,紅衣女子依然不舍離去,身邊的小鬟說道:“小姐,該回去了,馮公子已經行遠了。”桂紅霜將兩手捧到胸前,望著那銀扇墜,眼淚又簌簌的下來了。
轉眼到了入夜時分,馮延巳和小嚷也已到了蘇州,并尋得一家客棧下榻。奔波勞累了一天,兩人草草洗漱完畢,分別倒頭便睡。誰知這家店鋪是家黑店,店老板見馮延巳二人衣著光鮮,行裝鼓鼓,加之旅途勞頓,疲憊不堪,便知是頭肥羊,心中便起了歹意,向店小二使了個眼色,便想要干上一票。
到了半夜,兩人各操上家伙,偷偷摸到房門外,馮延巳和小嚷的飯菜早已事先被下了迷藥,如今睡得正香。店老板摸黑進入房中,店小二緊跟在后,店老板摸到床邊,舉起斧頭正要行兇,突然膝蓋一軟,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店老板怒氣沖沖的向后面的店小二低聲問道:“你找死啊?!沒事踢我干嘛?”店小二委屈的說道:“我沒踢你呀,正把著風呢。你怎么還不動手啊?”店老板狠狠地“咄”了一下,罵道:“真他媽的活見鬼!”重新操起斧頭,正要舉起,卻不料這斧頭竟仿佛重逾千斤,怎么也掄不起來,店老板驚得心里直發毛,只顧上憋著一口氣拼命的掄那斧子。正當店老板使那吃奶的力氣的時候,突然覺得手上一輕,整個人連著斧頭一下子向后翻倒,正摔在店小二的身上,兩人跌成一團,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店小二被這么一撞,嚇得直哆嗦,“老、老板,這、這、這、這里有鬼,咱們撤、撤吧。”店老板膽子稍大,定了定神,道:“沒用的東西,怕什么!點上燈,瞧瞧怎么回事。”店小二癱在地上怎么都挪不開步子,店老板無奈,只好自己摸出火折子,正要繼續摸索桌上的蠟燭,卻突然眼前一亮,蠟燭已然自己點亮了。兩人嚇得魂飛魄散,定睛一看,原來那只蠟燭被一只纖纖玉手舉起,湊到了火折子跟前,只見一個美貌少女立在當場,身上穿著白色狐裘大衣,雪白的肌膚宛如凝脂,一邊的嘴角微微上翹,眉目含笑,銀牙微露,臉上滿是調皮和譏諷的表情,似笑非笑地望著兩人。
見此情形,兩人想逃無奈腿腳又不聽使喚,頓時磕頭如搗蒜,“大仙饒命,大仙饒命,小店從來沒有害過女子,冤有頭,債有主,回頭小店為大仙多燒點紙錢,還望大仙找別處超生去……”那女子又挪近幾分,額前的幾縷碎發在燭光下的影子絲絲分明,笑盈盈地說道:“誰說我是鬼了?”繼而又正色道:“你二人為非作歹,謀財害命,天理何在?我命你二人趕快弄醒兩位公子,賠禮道歉,并且日后不得再對任何人起有歹念,否則的話,哼哼,當心你二人的小命。”
店小二忙不迭的磕頭道:“再不敢了,再不敢了,多謝女菩薩不殺之恩。”這邊廂那店老板卻不是個吃素的,心里尋思:“見這女子不過十幾歲年紀,能有多大能耐,既不是鬼,還有什么可怕,憑什么要聽她擺布,不如一起解決了干凈。”當下暗里抓緊斧柄,趁店小二賠罪的當口,掄起斧頭,又想行兇。
那女子輕輕抬起玉手一格一帶,斧頭頓時從店老板手中飛出,滾落在地上,店老板仍不悔改,從腰間拔出匕首,轉身便向那女子刺去,那女子一轉身靈巧地避開,店老板一時止不住腳步,一頭跌翻在地,只聽見一聲悶哼,就再也不動了。原來,剛剛那一跤,他正好倒在自己先前甩出去的斧頭上面,竟是自食了惡果。
店小二見到此般情景,嚇得面無人色,用討饒的眼光望著那女子,竟是連話也不會說了。那女子悠悠嘆了口氣說道:“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轉而對店小二說道:“你也不用驚慌,我也不想要你的命。你速去取來解藥,替這二位公子解開迷藥,賠禮道歉。從今之后,你該本分的做事,再不可為虎作倀。”
店小二好容易緩過神來,忙不迭的磕頭道謝,急急忙忙取了解藥回來,發現店老板的尸首竟早已被那神秘女子處置停當,也不知用的什么手法如此迅速,當下也不敢多言,匆匆給二人服下解藥,便垂首立在一旁等著發落。
馮延巳和小嚷服下解藥之后,藥力便算是解了,加上折騰了半夜,天也漸漸光亮了,于是二人很快便醒了過來。馮延巳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一眼望見一個白衣美女立在面前,似笑非笑的望著他,一旁店小二低頭垂手不敢言語,不由得嚇了一大跳。正待詢問,卻聽白衣女子吩咐店小二:“還不上前說明原委,賠禮道歉,請馮公子原諒,愣著做甚?”
店小二趕緊一下子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了自己如何鬼迷心竅,如何一時糊涂,最后又如何被白衣女子撞破云云,最后又捶胸頓足表示自己以后準備如何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請求馮公子大人有大量,饒過這一回。馮延巳一介書生,昨晚幾番兇險,他自己在睡夢之中茫然不知,此時小二又是道歉賠罪得虔誠無比,于是便很大度的讓小二回去了。店小二聞言,立馬如逢大赦般地退了出去。
店小二出了房門,馮延巳轉身向白衣女子行禮,躬身謝道:“多謝姑娘昨晚仗義相救,小生這廂有禮了。”那女子不禁掩口失笑道:“你這書生,真是迂腐,須知江湖兇險、人心難測,似你這般行路,怕是到不了京城。”馮延巳拱手笑道:“姑娘教訓得有理,不過小生有一事不解,姑娘如何得知小生正要前往京城呢?亦未曾請教姑娘的稱呼。”那女子倒也干脆,笑道:“馮公子身為廣陵才子,上京趕考這樣的事情誰人不知?我叫扈葉華,以前跟師父在山上習過幾年武藝,這幾日正好也要上京探親,昨夜見這店家甚為古怪,便多留了個心眼,誰知湊巧救了公子,公子若是不介意的話,一路同行亦無妨啊。”馮延巳道:“若是扈姑娘不介意的話,小生自然沒有意見。”扈葉華拊掌道:“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