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披薩店,雨已經停了,天空還是一片陰霾,張封言和莫凡明一起回家。
進入院子后,張封言對著大槐樹伸了個懶腰,深吸一口氣說:“這棵大樹還真是生機勃勃啊!我記得小時候它就這么大了,我們經常在它的樹蔭底下玩兒泥巴,你姥爺就坐在這個搖椅上搖著蒲扇閉目養神,哎!這搖椅還在呢!”說著就跑過去,坐在搖椅上,往后一躺輕輕的搖著,搖椅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似乎因為年頭快到了,無法承受張封言的體重。莫凡明說:“你快起來吧,一會兒塌了姥爺該生氣了。”張封言笑著站起來,說他從來沒見過姥爺生氣,姥爺對他可好了,還問他最近怎么樣。莫凡明回答說姥爺身體很健康,這會兒應該是出去遛彎兒去了。
剛剛下過雨,周圍的空氣濕漉漉的,院子凹凸不平的地面積了許多小水坑,他們跨過這些水坑進了房間。莫凡明讓他先在沙發上坐著,他去北屋看看他爸在不在。張封言坐下來,環顧四周,房間里的家具和擺設似乎和他兒時的記憶中一樣。只是這個實木沙發也許是因為坐的時間久了,有些發亮。接著,張封言看到了墻角的那個小小的供奉臺,他瞇起眼睛,身體不由得前傾,突然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封言啊!真是好久不見,看起來成熟了!”張封言連忙起身,莫凡明和他爸爸正現在門口。“叔叔好!”張封言笑著說。
寒暄幾句后張封言說:“算起來我和凡明認識二十多年了,幼兒園那會兒就在一起。”莫凡明的爸爸笑著說:“是啊,你們長大了,我們也老嘍。”莫凡明和張封言對視了一下,說:“爸,你還記得我上大概是中班時,幼兒園樓對面的頂層著火,燒死一個小孩的事兒嗎?”爸爸搖搖頭,表示不記得。莫凡明讓他再想想,爸爸還是搖頭。最終關于這件事也沒問出什么有用的東西。
莫凡明送張封言到胡同口,張封言說:“也許是因為叔叔上了年紀不記得以前的事了。”莫凡明卻認為這么大的事就算記不清楚也還有點印象,可是爸爸的反應就像從來沒有聽過這件事。莫凡明想去院里的檔案室查查,張封言說去查資料還不如去那個小區看看,沒準兒那棟樓上還有當年大火燒過的痕跡。莫凡明點頭同意。抬頭看看天,似乎又要下雨了,現在正是清明假期,他們約定第二天去當年的事發現場看看。
當天晚上,莫凡明做了個夢。他的床正對一扇大窗子,他夢見自己半夜醒來,透過窗戶,看到對面的樓頂有四個燒得焦黑的人,揮動著四肢,機械性的跳著舞,而他們腳下的熊熊烈火,就像是地獄之火一般,勾住了莫凡明的魂魄,把它拽下地獄。
第二天,莫凡明和張封言一起來到當年著火的那棟樓所在的小區。一進小區他們就大失所望,小區里的所有居民樓都被漆上了新漆,歲月的痕跡被掩蓋得蕩然無存。
由于當年莫凡明才四五歲,還是在幼兒園樓頂的天臺上看到的火災,如今二十多年過去,當他置身樓群之中時,他根本就無法辨認當年著火的是哪棟樓。張封言提議去問問住在小區的老人,也許有人記得那件事。
一些老人正圍坐在石頭桌旁聊天,莫凡明和張封言走過去。他們似乎在談論最近網絡上的新聞,莫凡明心想如今的老人也能跟上時代的腳步會上網了。只見一位大爺掏出手機對大家說:“就是這個新聞,這個孩子真可憐啊!他爸爸不讓他玩兒手機他不聽,他爸一生氣把手機從十層扔下去,這孩子竟然也跳下樓去了。”一個大媽說:“搶救過來了嗎?”大爺搖搖頭,大家一片寂靜。另一個大爺說:“小張家的那個閨女不也是嗎,氣性那么大,他爸爸不讓她出去玩兒把她反鎖在家里,誰知推薦竟然從六層跳了下去。”聽到“六層”兩個字,莫凡明和張封言對視了一下,又往人群里湊了湊。“是啊!你說那孩子也不想想,她死了,讓她爸媽可怎么活!”大媽接著說。
“大爺,您剛才說的是哪家的孩子?”張封言實在憋不住了,問到。大爺狐疑的打量他,回答說:“在那邊,小張家的孩子。”大爺朝身后的一棟樓一指:“你問這干嗎?”張封言發現這群好事的大爺大媽全都饒有興趣的盯著他看,連忙擺擺手說自己是在做社會調查。
當莫凡明說著大爺的手看向那棟樓時不由得渾身一震。那是一棟矗立在小區大門口的樓,他仿佛看見那被火燒糊的痕跡正在迅速攀上六樓,把那個給他的童年留下無限陰影的房間包裹住,然后轟的一下燒起來,他看見那個被燒焦的人探出窗口,四肢機械的揮動著。
“喂!你想什么呢!”張封言使勁兒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莫凡明。莫凡明這才回過神來,張封言暗暗指了指大爺大媽悄聲說:“咱們趕緊走吧,看他們馬上要跟咱們扯起來了,快走快走!”
莫凡明被張封言拉走,走到遠離大爺大媽的樹蔭下,莫凡明才開口:“我確定是那家。”“為什么這么肯定,”張封言問。莫凡明回答:“那種恐懼感不會錯,那次的火災不但出現在我兒時的記憶里,還一致糾纏在我的夢境里。”張封言看了他一會兒說:“不對吧,那個大爺說那家的孩子是因為跳樓去世的,不是火災啊。”“是…可是這感覺不會有錯的。”莫凡明又回頭看了看那棟樓。張封言抱著手臂打了個冷顫:“這事兒有點邪,要不要咱們上去看看吧。”
莫凡明和張封言來到那間房屋門口,防盜門還是當年那種老式的鐵柵欄門,門上銹得厲害。張封言少了幾下門人開,再敲時對面的門響了,防盜門的窗口被打開,一個老人探出頭:“不要敲啦,這家二十多年前就搬走啦。”張封言連忙轉過身問:“奶奶您好,問您一下,這家人發生了什么事要搬家?”老人嘆了口氣回答:“他家的孩子跳樓自殺了…哎那個孩子很可憐,爸媽經常不在家,把她鎖在家里。”“這么多年了這里沒再有人住嗎?”莫凡明問。“死過人的房間沒人敢住,我在這里住了幾十年,那件事發生后,我是沒再見過有人搬進這里。”老人回答。“那…這里有沒有發生過火災?”莫凡明問。老人搖搖頭:“從沒有過。”
莫凡明和張封言下樓后,坐在樓下的石凳上。莫凡明認定這里就是當年他在幼兒園天臺上看到的著火的地方。而張封言對整件事都持懷疑態度,首先,天臺他上去過,那里只有個很矮的鐵圍欄,小孩子趴在上面很容易翻下去,這么危險老師根本就不可能帶著整個班的孩子上天臺。其次,這件事出了莫凡明誰都不記得,就連他爸爸也不記得。最后,更要命的是,這里從頭到尾根本就沒發生過火災,雖然在相似的時間的確有個孩子死亡,但死因完全不同。
莫凡明坐在冰涼的石頭凳上沒說話,腦子里一直有個聲音在告訴自己:沒錯,絕對是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