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從前慢
早些年的時候，農村的鄉道幾乎沒有硬化，連縣上七縱八橫的縣道也只是多了石子，至于土路更是蠻纏。騎車走在這路上，是件心情復雜的事，更何況我少不經事的體力和年紀。
讀初中后，我便騎車走讀上學，按說家到學校不算遠，騎車十來分鐘就到了。可那坑洼不平的路讓人很是熬煎，加上零零碎碎被時間鐫刻進路上的石頭、玻璃，生生讓我們這些騎車的孩子討厭。因為一不小心就弄破車胎，常常放學回家就得補車胎，鬧的修自行車的店一家又一家。我騎車不怎么注意，經常落得車胎干癟，推著車子回家。
到了家，父親不緊不慢把車子倒過來停穩，卸開氣門芯，再用扳手把別開車外胎，抽出里面的內胎。我規矩地拿來打氣筒打氣，父親把內胎放到事先準備好的水盆里，看有沒小水泡冒出，再朝一邊挪著，終于秘密麻麻地冒開了。我顯得很激動，以為這就完事了，父親用火柴根塞住冒泡的地方，又趕緊一一挪向剩余的地方，等沒有冒泡才停下手來。
這時，父親用干布使勁擦剛才插火柴的地方，等完全沒有水后，找來木銼朝著漏氣的地方小心的銼著。我在一旁定定地看，分明能看出每一銼都有一定的力度，這力度不在大小，必須有個火候，正如父親落下的每一銼。一分鐘不到，車胎這邊就銼好了，父親又拿起補胎用的舊內胎銼了起來。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父親的手上，他把橡膠水擠到車胎銼著的地方和補丁上，用手指均勻涂抹，根據破口大小剪圓補丁，然后要輕輕吹上幾口氣來，就像“用功”一樣。等待約么一兩分鐘后，父親協力把補丁貼到破損的車胎處，用手指使勁按壓，尤其是補丁周邊四處。
這些結束后，父親取出煙來，斜靠著蹲在墻根，邊抽煙邊盯著那補丁處，大有大功告成的自信來。我用崇敬的目光看過父親這一整套程序，從內心深處豎起了大拇指，好像父親就該這樣，能處理家里的任何困難問題。
等了約五六分鐘后，父親讓我再打滿氣，他按剛才的手法又把車胎一點點放進水盆試著，一點都不漏氣了。父親不慌不忙回裝著內胎，稍微使勁裝著內胎，把自行車倒回來，再充滿氣就算完事。我很有眼色地收拾著補車胎用的工具和材料，回味著剛才的一幕來。
有了那次以及后來多次的觀看和幫手，我也算習得一些補車胎的知識。有段時間，父親和村里人進城打工，我的車胎又壞了，村子跟前又沒有修車子的地方。母親說不行她到商店買個新胎看我會不會裝，我說要不自己試試看能不能補，如果能弄好又何必花那個冤大頭錢呢！
就這樣，我學著父親補車胎的樣子，先是把車子倒立起來，再卸開氣門芯，再用扳手把別開外胎，再取出內胎，再打氣試水找漏氣的地方，再銼磨粘貼，完后又試水，等不再漏氣又按相反的順序裝好車胎。
這道工序說起來挺簡單，可做起來就不是那么回事，我遇到的最大問題是銼磨不得竅。記得頭一次弄的時候，勁使得過大給車胎磨透成了窟窿，這自然成了爛子，我又輕輕磨四周，結果涂抹橡膠水后邊上卻粘貼不緊，甚至翹起邊來。一時間一頭霧水，母親說不行他找人幫弄下吧，我還不心甘，硬是自己要弄。幸好捯飭一個半小時后，車胎勉強算是補上了，至于好不好還當另說。
有了這次經歷，車胎破的問題，我便沒去過維修店，加上自己一次一次摸索，倒是有了一些心經來。等我再補車胎時，明顯自如了許多。我一直覺得這個事情有意思，讓我明白生活實踐出真知的道理，讓我清楚有些經驗來自一次次的嘗試，給勇敢迎接困難考驗了很多信心。
如今，家里那套修補車胎的工具早不去了哪里，車胎一有問題都會送到維修點去修理，可那些年跟父親學著補車胎的記憶卻歷久彌新，指引著我從容堅毅地走向人生。
《苦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