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到醫院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陸遠揚走了,永遠的走了。
安靜攤坐在地上,沒有聲音,眼淚嘩嘩的流下來。我們過去扶她她整個人軟的像沒有骨頭一樣,根本站不起來。
我們一直在旁邊陪著她,過了多久我們也不知道,感覺她的情緒平靜了許多,就扶她起來,坐在旁邊的長椅上。大家就這么陪著安靜,沒有話語,也不知道說什么,面對死亡說什么大概也是蒼白無力的。
大約快到中午的時候,安靜起身走出醫院,我們默默地跟著她,直到回到教室的座位上。
我們給安靜帶的午飯,她連看都沒看一眼,一直就那樣自己呆坐在座位上。
“安靜,你想哭就哭,別憋著,有什么話可以跟我們說。你這樣我們都很害怕,很擔心你。”
“黎穎,小汐,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你終于開口說話了。”
“你們也不用總跟著我了,我不會有事的。”安靜面無表情,但卻異常肯定。
下午上課的時候,安靜的座位上空空的,她一個下午都沒來上課。我們去問班主任才知道,她說她生病,請假回家了。當然對于安靜這樣的乖學生,請假的理由班主任是不會做任何質疑的。
那幾天,感覺好像整個學校氣氛都很沉重,連續幾天我們上課的時候都可以聽到陸遠揚的母親在學校門口歇斯底里的哭泣。這個母親那時候應該絕望到了極點。
那幾天,感覺好像整個學校氣氛都很沉重,整個男生樓徹夜亮著燈,男老師晚上都過去陪大家一起,聽說陸遠揚宿舍的人都放假回家休息了。
那時候我們都很害怕,很恐慌,這樣的事件對于我們只是在電視上或者報紙上看到過,第一次感覺這樣慘痛的事實,居然發生在我們身邊,太過真實,讓人無法接受。
后來聽說行兇的男生與陸遠揚平時就互相看著不順眼,那天睡覺之前只是拌了幾句嘴而已,竟然惹來了這樣的殺身之禍;聽說那個男生當時逃跑了,被抓回來,判了刑。就因為一時沖動,毀了一個生命,毀了兩個少年,毀了兩個家庭。
不過我們畢竟是旁觀者,陸遠揚我們也未曾接觸過,很快我們也就走出來了,生活一切如常。只是安靜,她休假回來更安靜了,一天也不說幾句話,只知道低頭學習。
吃飯的時候我們從不敢提起陸遠揚的事情,我們聊各種搞笑的八卦的話題,希望能夠讓她開心些,可是她從來不插嘴,偶爾微笑,我們能看出來不是發自內心的,只是不想讓我們白白辛苦。
安靜從沒有主動提起過陸遠揚的事情,她曾經說過他原來不是這樣的,那他也許曾經是一個像安靜一樣的乖孩子,不然怎么會與安靜有交集。那又是為了什么兩個人漸行漸遠,安靜對陸遠揚到底是什么樣的感情?這些我們都不得而知,因為安靜從未提起過。
有些傷痛別人的安慰只是不斷揭開傷疤,只能讓傷口更痛,只有靠自己來愈合。都說時間是治療傷痛的良藥,希望時間快一點治愈安靜的傷。
夏天到了,我們又換上了我們的大拖鞋,又可以看到綠樹成蔭,繁花似錦,一切都是舊景,卻又是新生。
那天,下了一天的傾盆大雨,我們正坐在教室里享受著習習的涼風上晚自習,突然整個教學樓都黑了!
“停電嘍,停電嘍!”
整個校園都沸騰了,大家瘋了一樣沖出教室,跑到操場上,涼亭里,用路上,總是校園里到處都是歡呼的人群,我們終于有理直氣壯地理由瘋玩一下了,哪怕只有片刻!
我清晰地記得,整個高中只停過兩次電,所以這樣的狂歡對于我們真的好奢侈。
由于學校排水系統不好,又是暴雨,學校的路上,操場里到處都是積水,趟過去能到小腿肚子,我和程小汐,趙瑞,陳仲偉一起隨著人群跑出來,一路一邊趟著水,一邊打鬧!雨水泡著腳涼涼的,很舒服。
操場上竟然有好多人在打球,籃球場的水已經沒了腳踝,球場上飛奔的少年們把水踩的啪啪響,水花四濺!周圍看球的人被濺了一身還興奮的嘻嘻哈哈!
“黎穎,快看快看!”程小汐激動的拉了拉我的胳膊。“那不是歐陽逸嗎?”
“黑咕隆咚的,你都能認出來?看你的花癡相,哈哈~~~你要過去給你的男神當拉拉隊嗎?”我嘲笑程小汐!
“好帥啊,這大晚上的看不清臉,都那么帥!”程小汐這時候根本顧不上我的嘲笑。
六月的天孩子的臉,白天大雨傾盆,晚上月光風清,所以在月光下依然能看清歐陽逸帥氣的輪廓。
“哇塞,這下你可以欣賞身披月光的男神啦?還真是好浪漫的!”我是真的覺得這個畫面很美。
“是啊,是啊,這種機會可是小概率事件。”
“那你快去給你的男神加油吶喊吧!”
“親愛的黎穎同學,你陪我一起去吧!”程小汐搖搖我的胳膊。
“好吧,這時候也只有我仗義了。”
“你們兩個嘀嘀咕咕說什么呢?”趙瑞看看在后面勾肩搭背的我和程小汐,好奇的問。
“噢,沒什么,討論風景,風景。嘿嘿~~~”程小汐趕緊掩飾。
“咱們去看打籃球吧?”我征求趙瑞和陳仲偉的意見。
“好啊。我也好久沒打了,看看有沒有認識的一起玩。”趙瑞和陳仲偉都表示同意。
程小汐看著球場上的身影,心花怒放。她的長發已經可以扎馬尾了,她一會鼓掌,一會蹦蹦跳跳,馬尾辮也隨著一跳一跳的,很可愛!在這么多身影中,不知道歐陽逸會不會看到這個女孩兒,眼睛里全是他。
趙瑞拉拉我的衣角,示意我走出人群,我跟著他出來,程小汐那么全神貫注根本一點也沒有覺察到。
“丫頭,陪本少爺散散步。”趙瑞嬉皮笑臉的說。
“是,少爺,我給您扇扇風。”我伸手做了個扇風的姿勢。
我們兩個離開籃球場,圍著校園散步,我一邊趟著路上的水,一邊與趙瑞有一句每一句的說著話。
“這邊的水退了,來這邊走。”趙瑞想伸手去拉我。
“不,我就是喜歡踩在水里。”我伸手拽了一下旁邊垂柳的枝條,朝著趙瑞的方向一抖,抖了他一身水。
“讓你淘氣,小瘋丫頭!”趙瑞也開始還擊。
我們走到路的盡頭,趙瑞拿出兩張紙巾把路旁的長椅擦干凈,我們坐下靜靜地仰望著天空,月光皎潔,星星的光輝都被月光淹沒,若隱若現。
我能感覺趙瑞的手在靠近我的手,我臉嗖的一下就好燙,我趕緊裝作不知道,把手從長椅上拿開,放在腿上,兩個手握在一起,搓了搓手。
沒錯,不用驚訝,我們兩個在一起幾個月了,還沒有正式牽過手(那時候都好保守,好害羞,有木有)。
“我們回去吧,要不被程小汐發現她又該說我重色輕友了。”我假裝什么也不知道,。
“好的。”趙瑞還有些緊張。
我們邊走邊鬧著轉了一圈又回到操場,程小汐還在那看球,陳仲偉已經走了。
“陳仲偉呢?”
“我不知道啊,我都沒注意。”
“對了,我們剛才出來的時候,安靜沒跟我們在一起。她最近一直郁郁寡歡,還沒有從陸遠揚的事情里走出來。”我剛剛注意到安靜沒跟我們一起出來。
“那我們去找找她吧。”程小汐說。
“那你不看你的男神了?”
“來日方長,我可不是重色輕友的人。”
“我們先去看看,是不是在教室就沒出來。”
我們還沒到教室,就聽到了安靜的哭泣聲,還有陳仲偉的聲音:
“安靜,別哭了。”面對安靜的哭泣,陳仲偉只會重復這一句,面對一個女生這樣哭泣,他很緊張卻又不知道如何安慰。
我們到教室里,把陳仲偉和趙瑞支走。整個教學樓都很安靜,大家都在樓下瘋玩,沒有誰注意到還有一個女孩,在潸然淚下。
“安靜,你有什么想說的就說出來吧,不要一直憋在心里。”
“對啊,你跟我們兩個說說,就當我們兩個是教室里的桌椅板凳,我們就只是傾聽。”
安靜突然歇里斯底的哭起來,竟然把我和程小汐嚇了一跳,她是太需要發泄了。
我和程小汐在一旁看著她哭,都不敢做聲,只是輕輕扶著她顫抖的肩膀。
“是我害了他,那天我如果答應他,這一切也許就不會發生了,是我害了他。”安靜喃喃自語。
“安靜,你冷靜一點,這跟你有什么關系,這樣的意外誰能料到。”
“那天他來找過我,說是只要我答應和他在一起,他就好好學習,再也不打架,再也不跟社會上的人又聯系。我沒有答應。我如果答應了,他可能就不會心情那么糟,也不會跟別人吵架,也就不會。。。。”安靜已經泣不成聲。
“安靜,你聽好,這跟你沒關系!這是意外,意外!”程小汐握著安靜的肩膀,堅定的看著她。
“我又是內疚,又是害怕,經常做夢夢到他,他說他恨我。”安靜使勁抓住自己的頭發。
“安靜,他不會怪你的,他肯定不愿意看到你這樣一直在悲傷里走不出來。你不要這樣折磨自己了。這不是你的錯。”
那時候我在想,安靜到底愛不愛陸遠揚,如果愛她為什么不給他一絲希望,如果不愛,為什么又為何這樣念念不忘。
后來我漸漸明白,不管安靜愛不愛陸遠揚,陸遠揚都已經成了她青春里的一部分,因為陸遠揚愛她。看著一個深愛自己的人以這樣的方式離去,心里的陰影一定會揮之不去,所以一直到上大學,那些年,安靜一直都不愿意敞開心扉接受任何人。
后來老師來了,把所有人都喊回教室,看著大家陸陸續續回來,安靜慢慢讓自己的情緒恢復了平靜。
老師居然給我們每人發了一顆蠟燭,啊~~蒼天啊,就不能多給我們一點恩賜嗎?
短暫的狂歡之后,我們又回到了現實。全班的蠟燭,星星點點,很是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