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王鉷府中露寶 真卿義斷私情?
京師長安。
殿中侍御史顏真卿下朝歸來,返回府邸,入了內室。夫人韋氏剛剛幫他脫去朝服,陪他在座榻上坐定,這時,就有仆從進來稟報;“京兆尹兼御史大夫王鉷王大人派人來請相公。”
真卿忙起身:“王大人有何事?”
仆從:“說是與您小敘。”真情重新穿上朝服,就欲出門。
韋氏嗔道:“何必這么匆忙!相公還沒喘口氣呢!”
真卿:“王大人是顏某御史臺的長官,對顏某又有栽培提攜之功,他來相請,怎敢怠慢?”
他命仆從速速備馬,匆匆而去。到了王府,仆從將他帶進了廳堂,王鉷早已候在門口。二人寒暄過,在廳堂里落座,王鉷屏退閑人,神秘地說:“真卿啊,知道王某請你來的目的嗎?”
真卿笑而搖頭。 王鉷并不直接作答,只是喚丫環上茶。??? 趁丫環倒茶之機,王鉷不停地把玩著手中的兩只銀酒杯。?真卿笑道:“這兩只普通的銀器,何以令大人如此動心?”
?王鉷:“這哪里是普通銀器,這是六朝宮中的珍寶。散失民間多年,今逢昌平盛世,才又重現人間!”
?真卿不由起身,靠近觀賞。 王鉷興致更高:“酒杯看似尋常,實則奧妙無窮,用此杯盛塞外老窖,酒色則變為金黃,盛江南玉液,酒色則變為橘紅。”
真卿嘆道:“世上竟有如此奇物!”
王鉷:“真卿既然珍愛它,王某就割愛相贈,真卿意下如何?”??
真卿驚訝地道:“王大人心愛之物,真卿怎敢奪美?”
王鉷笑道:“足下追隨王某多年,盡管在官場上有所提攜,其余則無更多回報。今日區區兩件微寶,何足掛齒?”
真卿警覺起來:“王大人有何吩咐,盡管指教。”
王鉷道:“既如此,王某就明言了。刑部、御史臺、大理寺三衙會審楊慎矜一案,一直沒有進展,王某欲奏明圣上,遣足下參與審案,以便盡快結案。”??
真卿:“這……在下以為此案頗為牽強,楊慎矜在朝野聲望雖然不佳,但并無惡跡,說他勾結妖人,圖謀不軌,似無確證。” 王鉷嗔道:“有人首告他私藏謀反的讖書,只是至今尚未查獲。”
? 真卿:“既然搜不出讖書,何不還他清白?” 王鉷怒道:“顏大人,你如何這么天真?皇上憎惡妖術,李相國嫌他礙眼,楊慎矜豈有活路?”
真卿驚訝地望著王鉷。王鉷繼續道:“王某手中有一份讖書,只要足下帶進楊宅……”
?真卿急道:“大人要真卿誣陷楊慎矜?”
王鉷:“足下若能為朝廷再立新功,李相國定會分外垂顧足下。”
真卿:“王大人,萬萬不可!此等行徑,乃奸人所為。王大人為國家重臣,用此伎倆,這會落下千古罵名。”
王鉷怒道:“顏大人是不愿為朝廷效力了?”
真卿:“這哪是為朝廷效力?分明是毀壞綱紀,是世人不齒之勾當!”
王鉷大怒:“你這頂侍御史的烏紗也是王某為你掙來的,你以為王某就不能給你摘掉嗎?”
真卿當即摘下烏紗:“若要顏真卿昧著良心誣陷別人,真卿情愿奉還。”
王鉷狠狠地瞪著真卿,良久,轉向門外,大喝道:“來人,送客!”
顏真卿回到府邸,徑直進了書房,然后緊緊地合上了房門。夫人韋氏驚詫地望著書房,面露愁容。這時,家仆進來向韋氏道:“夫人,常山三公子來了。”
韋氏:“快稟報老爺。”???
?顏真卿已經聽到了家仆的話語,匆匆走進了客廳,抬眼就看到一位英俊公子立在廳中,他驚喜地叫道:“季明,是你!”?
?顏季明忙撲地叩拜:“見過叔父。”?
真卿忙將季明扶起,滿面含笑地道:“季明,快起身,免禮!” 顏季明起身。?
?真卿道:“叔父與你父闊別多年,你們的父親近況如何?”
?季明:“他自從做了常山太守,日夜操勞,已大不如前了。”
真卿嘆道:“歲月催人老啊!叔父做夢都和他相見啊!”
季明:“老父也是日夜掛念著叔父,侄兒此次來長安,一是代父親問候叔父,二則有要事求助叔父!”
真卿忙道:“有什么事情,只要叔父能夠幫忙,必會盡力而為!”
季明沉沉地嘆了口氣,道:“三鎮節度使安祿山遣使者進京獻寶,但使者途徑常山,遇到了強盜,使者喪命,寶物被劫。安祿山嚴令父親緝捕強盜,追回寶物,如今已過數日,毫無線索可尋。父親推斷寶物可能流入豪富商賈之手,令侄兒來長安求助叔父,幫助查尋線索。”
真卿眉頭緊鎖,片刻,問道:“什么寶物。”
季明:“父親在范陽期間,安祿山告訴父親,那是兩只銀制酒器。”
真卿:“兩只銀制酒器?”
季明:“據說,這兩只銀器是六朝宮中珍品,盛塞外老窖,酒色變黃,盛江南玉液,酒色則變為橘紅。”
?真卿大驚失色,霍地站起:“不好,就是這兩件銀器!” 季明忙問:“叔父見過這兩件銀器?”
真卿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緩緩坐下,道:“見過。” 季明:“叔父在哪里見到此物?”
真卿:“京兆尹兼御史大夫王鉷的家里。”
季明憤怒地說:“他是三品大員,朝廷重臣,強盜劫走的寶物,怎么會落到他手里?難道他與……”
真卿思索良久,堅定地說:“我要把寶物追回來!”???
季明:“叔父是他的屬官,向他討要寶物,恐怕決非易事!”
真卿:“顧不得那么多了!如果王鉷聽到風聲,把銀器藏起來,那更不好辦了。叔父現在就去見他,向他曉明厲害!”
真卿在王鉷府外徘徊良久,硬著頭皮走向門丁,請他通報求見王鉷。又過了很久,王鉷才傳命讓他進來。進了廳堂,真卿見王鉷低頭飲茶,并不理睬,艱澀地道:“見過王大人。”
王鉷面露得色,但含而不露地說:“你終于想明白了?”真卿平靜地:“想明白了。真卿必須得到那兩件珍寶。”
王鉷從懷中掏出那件假造的譖書:“去吧,想辦法藏到楊慎矜的府中,大功告成,王某將寶物送到府上。”
真卿不為所動:“真卿有一事相告,大人的寶物得自強盜之手,此物留在手中,必會引起腥風血雨!”
王鉷驚得面如土灰,但立即強辯道:“顏真卿,你休要胡言亂語!你何時見王某得了強盜的寶物?”
顏真卿依然平靜地道:“安祿山遣使帶兩件寶物要進京獻給圣上,使者途經常山被強盜害死,寶物也被劫去。那寶物就是兩只銀制的酒杯!”
王鉷突然大怒:“王某何時見過銀器,你休要誣我清白!”
真卿笑道:“安祿山若把此案奏明圣上,圣上雷霆震怒,不知會有多少人喋血法場啊!”
王鉷臉色慘白地咆哮道:“寶物在常山被劫,你卻來王某宅邸含沙射影,是何居心?”
真卿苦痛地:“王大人府中珍寶奇玩無數,為何貪圖這兩件銀器?若把它交出來,不僅免了自己的干系,也算是解脫了常山顏杲卿的急難,愿王大人三思!”
王鉷:“噢,王某知道了!原來顏杲卿怕安祿山責難,派你來敲詐王某!”
真卿沖動地道:“王大人于顏真卿仕途上多有提攜之功,顏某珍惜與大人的交情,才來苦口相勸!”
王鉷:“你如果珍惜王某對你的提攜栽培,就不該來誣陷王某!”
真卿:“大人真的不愿交出來?”
王鉷:“你難道要訛詐王某?”
真卿:“那王大人就別怪顏某絕情!顏真卿一定要拿獲強盜,追出寶物的下落!到那時……”
王鉷狠狠地盯著真卿,猛然高叫道:“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