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紅學(xué)”研究的興起,基于多樣化的依據(jù)支撐,眾多學(xué)者將林黛玉的原型,直指明末的奇女子葉小鸞。
明末江南,吳江汾湖之濱的北厙葉家埭,葉小鸞降生于午夢堂,為堂主葉紹袁第3個(gè)女兒。
與《紅樓夢》中當(dāng)之無愧的第一才女林黛玉比對,葉小鸞同樣才華出眾,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所不精。
葉小鸞10歲時(shí),與父燃燈夜坐,秋風(fēng)乍起,簾外庭竹瀟瀟作響,簾前月明如晝。
葉紹袁剛吟出上聯(lián)“桂寒清露濕”,小鸞隨即接應(yīng)“楓冷亂紅凋。”
10歲的孩童,竟能從時(shí)移物換間感知生命的無常,一個(gè)“冷”字,一個(gè)“凋”字,何其清冷的況味,何其敏銳的感悟。
小鸞雖是深閨千金,才情卻驚動(dòng)文壇。她的詩詞,清麗淡泊、靈氣逼人,留有作品《返生香》。
清代文學(xué)家陳文述為《返生香》題辭:“秋云如夢淡無痕,花氣常寒玉不溫。綺語也知關(guān)謫限,蘭因無那種愁恨。人原似月難留影,詩果如香定返魂。賸有妝臺眉子硯,櫻桃微雨自黃昏。
其中那首《虞美人·?看花》,隱含的氣質(zhì),與《紅樓夢》中林黛玉諸多傷情的詞賦何其相似。
闌干曲護(hù)閑庭小,猶恐春寒悄。
隔墻影繞一枝紅,卻是杏花消瘦舊東風(fēng)。
海棠睡去梨花褪,欲語渾難問。
只知婀娜共爭妍,不道有人為伊惜流年。
當(dāng)別人還在贊嘆煙雨中的杏花梨渦淺笑時(shí),她卻早早感受到了“花消瘦”,再看“海棠睡去梨花褪”,想要問候一聲也是不能了,何其的凄清與孤寂。
葉小鸞才情了得,容貌更是姣好。
沈宜修撰寫的《季女瓊章傳》里,她是這樣描繪葉小鸞的:“兒體質(zhì)姣長,十二歲發(fā)已覆額,娟好如玉人。”
及至長成,更是美若天人:“兒鬒發(fā)素額,修眉玉頰,丹唇皓齒,端鼻媚靨,明眸善睞,秀色可餐,無妖艷之態(tài),無脂粉之氣。比梅花,覺梅花太瘦;比海棠,覺海棠少清。故名為豐麗,實(shí)是逸韻風(fēng)生。”
與林黛玉凈如蓮,不帶半絲塵囂的氣質(zhì)一致,葉小鸞“性高曠,厭繁華,愛煙霞,通禪理”。
她把自己的閨閣命名為“疏香閣”,秀而不艷。她視金錢若污物,淡然無求。無論春夏秋冬,她總是素衣素顏,無半點(diǎn)奢華之念。
沈宜修后來回憶,之前為她做了幾件新衣裙,想讓她換掉身上穿的舊衣。可直到小鸞離世,那幾件新衣仍然未動(dòng)。
葉小鸞生性清淡,不分寒暑,靜坐北窗下。一爐香相對終日,臨帖王子敬《洛神賦》,或懷素草書,終日里只愿與琴書相伴。
《紅樓夢》中第七十六回《凹晶館聯(lián)詩悲寂寞》,有一段史湘云和林黛玉的聯(lián)詩。
史湘云出上聯(lián):寒塘渡鶴影;林黛玉對下聯(lián):冷月葬花魂。
后人比較以為,林黛玉的“冷月葬花魂”,出自葉小鸞的“戲捐粉盒葬花魂。”
粉盒是古代女子存放胭脂的器物,更是才子佳人互贈的定情信物,用這種具有私密女性特性的物件去“葬花”,這是葉小鸞的癡,也是林黛玉在《紅樓夢》中“癡”的代表行為。
和林黛玉一樣,葉小鸞幼年就依著舅父舅母生活。
因家貧乏乳、子女眾多,母親沈宜修將才6個(gè)月大的葉小鸞送予胞弟沈自征、弟媳張倩倩撫養(yǎng)。
直到明天啟五年,葉紹袁中了進(jìn)士,才將葉小鸞接回家中。
因感念舅父舅母的養(yǎng)育之恩,葉小鸞剛回家就在院子里栽種了一株臘梅。
歷經(jīng)400余年風(fēng)霜雨雪,午夢堂早已破敗成殘墻斷垣,唯有這株臘梅年年花開。
與林黛玉卒年一致,葉小鸞17歲時(shí)臨嫁而卒。
懂得人間情愛之年,葉小鸞目睹了身邊太多的婚姻悲劇。
舅母張倩倩子女早夭,加上舅舅常年在外謀生,她在夫家倍遭白眼冷遇。
相伴近10年的葉小鸞離開她后,更是形單影只,整天以淚洗面,郁抑不堪。
兩年后,年僅34歲的張倩倩便結(jié)束了她愁病的一生。
同為幼年便顯露才情的大姐葉紈紈,在葉小鸞不滿周歲時(shí),就由父母做主許配袁家,因“夫妻感情不睦,愁緒凝懷,終至抱病”。
葉小鸞深感婚姻不能自主、命運(yùn)難以把握。
17歲那年,與葉小鸞早有婚約的昆山張家,向葉家提出完婚要求。
對婚姻十分恐懼的葉小鸞,以身體不佳為由一再推遲婚期。
9月15日,張家送來催妝禮。是夜,葉小鸞忽發(fā)重病。
婚期將近,葉小鸞憂思更勝,1632年10月11日,婚前5日,葉小鸞倚在母親懷中,口誦佛號,星眼閃耀著淚光,瞑目而逝。
明代末葉,煙波浩渺的分湖之濱,葉氏午夢堂是中國文學(xué)史上橫空出世的一朵亮麗奇葩。
午夢堂主葉紹袁與其妻沈宜修都長于文筆,四個(gè)女兒紈紈、小紈、小鸞、小繁個(gè)個(gè)才情非凡,做得一手好詩。
葉小鸞的二姐葉小紈,是歷史上第一位女戲曲家,著有雜劇《鴛鴦夢》。
葉家7個(gè)兒子也都富于文思才情,六子葉燮是清代詩論大家,所著《原詩》被視為代表清代詩學(xué)最高水平的論著。
明崇禎九年(1636),葉紹袁將一門唱和之作輯為《午夢堂集》,海內(nèi)咸傳,被譽(yù)為“吳分諸葉,葉葉交光”。
明清文學(xué)一脈相承,葉小鸞的故事廣為人知,曹雪芹的祖父曾與葉小鸞的兄弟交好,葉家留下的《午夢堂集》,想必曹雪芹亦是讀過的。(文圖/應(yīng)志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