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當代作家“諜戰之父”麥家自長篇小說《風聲》2007年出版后即獲得了當年華語文學傳媒年度小說家榮譽。麥家長篇小說《暗算》獲得了第七屆茅盾文學獎,2014年作品《解密》英文版被英國《經濟學人》雜志評為“全球年度十佳小說”,2017年被英國《每日電訊報》選入“二十部史上最佳間諜小說”。
? ? 麥家的小說曾被命名為“智性小說”,當代王安憶評價《風聲》時說它“在盡可能小的范圍內,將條件盡可能簡化,壓縮成抽象的邏輯”。《風聲》從三部分“東風”、“西風”、“靜風”,作者從不同的視角來敘述故事,“一事三說”:共產黨說、國民黨說、作者說。從故事敘述的邏輯推進和三重敘事對峙結構來看《風聲》更象一部步步解密的推理懸疑小說,不僅有智力游戲的斗智斗勇、證據鏈條的嚴密性和邏輯推理的堅固強大,更有心靈探險的恐怖、不安、殘酷和兇險。作者非常善于引導讀者的興趣,讓讀者有意識在真實的故事里追尋不真實,讓讀者有興趣了解歷史不同面的解讀,讓讀者帶著問題在人性漩渦里探秘,讓讀者掩卷尚長思。正如當年華語文學傳媒年度小說家的授獎詞寫到:“麥家的小說是敘事的迷宮,也是人類意志的悲歌;他的寫作既是在求證一種人性的可能性,也是在重溫一種英雄哲學。他憑借豐盛的想象、堅固的邏輯,以及人物性格演進的嚴密線索,塑造、表現了一個人如何在信念的重壓下,在內心的曠野里為自己的命運和職責有所行動、承擔甚至犧牲。”
? ? 《風聲》中面對同一段往事,不同的當事人有不同的“回憶”,讀者先要聽潘老回憶的“東風”,再聽顧小夢回憶的“西風”,最后還要跨越時間去感受“我”所敘述的“靜風”。麥家在《代跋關于《風聲》的風聲》中說到他更重視“靜風”。而我也注意到了“靜風”中有了更多人物的描寫,他們的來歷、秉性、蛻變和結局。而在“靜風”中有關被鋤奸橫尸街頭的大日本帝國特務二課機關長龍川肥原,他的由熱愛中國和中國歷史文化的“漢化友人”轉變成魔性反轉成痛恨中國的黑暗殘暴的施暴者的歷程讓人瞠目結舌,使人不得不感嘆:日本軍國主義的毒害是從人的靈魂深處把人變成了魔鬼。龍川肥原出生在水戶的望族,從小傳承了家族迷愛華夏文化的家風,更是在家族傳播中華文明的學堂里接受了有關中華文化的深度教育。后來,龍川肥原13歲的時候留在中國陪伴埋葬在黃浦江畔的祖父亡靈,寄宿在祖父生前好友家,讀漢語,說漢話,穿唐裝,背唐詩,誦宋詞,漢化得比漢人更像漢人,大家都以為他是來自日本的中國人。1921年春龍川肥原在復旦文科師院臨近畢業時,任大阪每日新聞社記者的日本作家芥川龍之介在上海采訪,龍川肥原因仰慕而去拜訪,他因痛恨日本覬覦華夏大地侵略中國、擴軍備戰、意圖建立大東亞共榮圈的卑劣軍國行徑而讓芥川大為贊賞。芥川甚至在他的作品里極度贊揚肥原的學識、智慧、個性、口才、見地和對華夏文明的熱愛、向往和崇尚。芥川也由此為肥原推薦了大阪每日新聞社的記者工作,在1927年7月24日,芥川龍之介服藥自殺后,肥原聞訊回國吊唁,這是他十三歲離開日本后首次回國,而他在這次卻接受了日本陸軍部派駐中國的高級特務職務并接受了培訓,當他再度登臨中國,他不再是熱愛中國的國際友人,亦不是什么記者,他就成了為大日本帝國陸軍踏上中國大地探路鋪路的軍事間諜,一條大日本軍國主義的惡犬,一個中國人痛恨的十惡不赦的侵略者!
? ? 人怎么會有如此巨大的變化,從熱愛到痛恨,從崇尚到施虐,從向陽到厭棄……芥川龍之介也說肥原這不是轉變是墮落和腐朽!肥原自己辯解是“我心有大和之魂”!肥原也曾為了一己之私保全了杭州西湖,但他內心只是因為愛慕西湖之美之秀之靈氣,他從靈魂深處已經被軍國主義鑄成冷血殺手。肥原在任記者的幾年時間里走遍了中國大部分的地方,本來的愛慕之情漸漸被軍國主義的傲慢的野心侵蝕,他漸漸生出了大和民族的霸道虛榮,他以為他和他的大日本帝國能夠戰勝中國,“滅之不堪一擊。”于是,他忘乎所以得攫取中國的各種情報,搜羅中國能得到的各種財富,以及迫害他權力范圍內能迫害的中國人。他最后死了,死得很難看。這是眾多侵略者中的一個。“時間會銷蝕世間所有人為的顏色,包括最深刻、最經典的愛恨情仇。”對于龍川肥原之類的人的恨我覺得七十多年的時間還不夠長,我們不會忘記的。
? ? ? 麥家說:“我的心只對中國經驗敏感、多情。就是說,雖然過程中有諸多技術、設計,但起頭的還是心,是一顆中國心,是民族情感。”《風聲》之所以動人心魄也是因為書中的英雄不管是共產黨還是國民黨,他們為了民族大義為了國家安危不惜犧牲自身的榮譽和生命,這樣的民族精神是華夏文明的傳承。正如今年年初新冠疫情中的無數英雄逆行而上,為了職責和道義,直面困境、勇于擔當、敢于犧牲,這種英雄哲學已深入中國人的骨髓。“世間多難,人生多險,我們注定孤獨,我們也注定堅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