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渭水的細碎流年及其他

六月底的西安,空氣中到處充斥著陽剛的汗液與陰柔的脂粉相混合的氣息,這是人世間最讓人神迷的味道……

我在這樣的夜晚醒來,看看手表,閃爍跳動的熒色指針指向凌晨兩點三十一分。窒息的空氣包裹著宿舍沉悶的空間,我喘不過氣來。翻身下床,走到陽臺,睜著迷糊的雙眼,我看到夜空中變幻的烏云,沒有一絲明亮的月光,這壓抑的天覆蓋著渾濁的大地,黑夜用自己的獨特將這世間打扮成一片寂靜,一片漆黑,一片腐朽,一片沼澤。

我突然想起了三年前的自己,也是同樣的夜晚,同樣的沉悶,我看書到一點半,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一雙溫暖而粗糙的大手在我的額頭輕輕摩挲,將大衣披到我身上,一聲低緩而溫柔的茶杯落桌,熟悉的蜂蜜檸檬茶的味道緩緩的飄過來……我假裝還在睡,爸爸媽媽帶上門出去了,這氤氳的裊裊芬芳繞著我頭頂上方的空間,纏了一圈又一圈,我鼻子一酸,眼淚順著臉頰滑下來,滑過嘴角,掉落在書上,那里,是我沒做完的冪指函數……

我突然想起了軍訓時候的自己,也是同樣的夜晚,同樣的沉悶,白天累到晚上睡不著,卻突然想起,不會再有溫柔的茶杯落桌聲,伴隨著熟悉的媽媽的味道,也不會再有暖暖的大手拂過我的額頭,伴隨著心疼的黑眼圈……我看著窗外的繁星,想要自私的逃離,卻是父親和母親決絕的中斷了一個月的聯系,那些經常委屈而無奈的心情,在同學們陽光的笑臉中分量輕到不值一提,盡管晚上聽到別人被窩里傳出的啜泣聲是常有的事。我把委屈與無奈擦進枕巾,那里,有媽媽的熟悉的針腳的味道……

我突然想起了大二的自己,夾雜在各種社團與協會之間,為各種無味的活動奔東走西,當我在熄燈的夜晚開完會,走在空曠的路上,看到夜空被無數的烏云遮蔽,令人窒息的壓抑著世間名利的傀儡,我又一次濕了眼眸,腳下的土地里有讓我沉迷無比的泥土的芳香味,那是最純真的自然的味道……

我突然想起自己還沒有仔仔細細規劃好自己的人生,我突然想起大學里還沒有做成學霸,我突然想起還沒想爸爸媽媽認認真真的說一次“我愛你”,我突然想起我還沒有向每天早上樓管大爺那溫暖的笑臉道一聲謝謝,我突然想起我還沒有跟圖書館幫過我占過很多次座位的美女保安拍照留念,我突然想起我還沒有向喜歡我卻被我拉黑QQ的女生說一聲對不起……

我突然想起……

我突然想起……

一切都在突然間奮然涌向腦海,仿佛這六月底的西安,空氣蒸煮般的沉悶會在不經意間突然涌向你,將你嚴嚴實實的覆蓋,包圍,然后消失不見……

夜空終于有啟明星開始閃現出了一絲光亮。

我突然想起了在班級聚餐喝醉酒之后背我回宿舍的“姚總”,你總是愛耍脾氣,卻待我像親兄弟一樣,雖然我們很多次的談話總是以吵鬧開始,以吵鬧結束,可下一次的見面總是會冰釋前嫌,三年里,能遇到你這個好哥們,知足了……

我突然想起了跟我無話不談的吳浩,我們都很喜歡稱呼你為“二黑”,你的開心而傻乎乎的笑容很多次讓我從頹廢中走出來,謝謝你,感謝你三年來的每一次傾聽,我的故事從不會結束,對你的好哥們的感情也永遠不會結束……

回頭看看陽臺的角落,那里堆滿了青春的空瓶子。

三年的生活,三年的經歷,讓我變得不再是原來的那個自我:沒有了青澀,更多的是男子漢的開朗;沒有了怯懦,更多的是男子漢的自信;沒有了推脫,更多的是男子漢的擔當。

突然想起,很多事都回不去了,我在青春里奮勇前行,一直在尋找屬于自己的風景,一路走來經歷了很多,就在將近路途的盡頭時,卻發現沿途的風景才是我一直在尋找的,可發現,再也回不去了,青春里的風景都是難忘的過往,于是,我在前行的過程中成長為陽光的我,卻又在回首的過往中迷戀曾經的我。一個人有兩個我,一個在黑暗中醒著,一個在光明中睡著。

這是屬于我的青春的時光,它在我的生命中是如此的璀璨與耀眼,以至于當我回望那段懵懂的歲月時,它之于我的意義已經完全超越了這一路走來的經歷。生命中總有那么一段時光,充滿不安,可是除了勇敢面對,我們別無選擇。

天際線已經出現了一絲光亮,我突然想起,明天還要繼續,未來還要靠自己去闖,男人不是沒有淚光,只是可以含著眼淚向前奔跑。

我懷念曾經的過往,我懷念曾經的你們,我懷念曾經的自我,只是,未來,還有一個更完善的我,等著我去追逐,去夢想,去實現?……

手邊四季,愿吾同安。


2013年6月于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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