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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樹洞2.0醒來,遠遠的看了一下護士站墻上的掛鐘,剛好六點整。
“醒了?”我動了動肩膀,都被靠成肩周炎了。
早上,陽光從窗戶斜斜的照進來,印在他臉上。可是我不敢看太清,怕他醒來發現了。他這會兒才動了一下,我趕緊保持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樣子。
“哥哥——”
“喲,多多起床了呀。”是上學王醒來了。什么時候下得病床啊?這一身病服好像有點兒大,昨晚怎么沒發現?我趕緊推推肩膀上剛換了一個睡相的樹洞2.0。
“你是誰?你把我哥哥怎么了?”她手里抱著奶油,水汪汪的眼睛充滿了敵意。
“別誤會啊,我就……一個好心的路人甲。”聽不懂吧?“昨晚你發燒啦,姐姐送你來的,還記得嗎?”
“阿姨!”她嘟著嘴一臉不開心,忙趕著叫醒她哥哥,還想把他的腦袋從我肩膀上移開。
這人是有幾天沒睡覺了?雷打不醒啊?
“唉唉,醒醒吧,你家小公主叫你呢。”我用右手拍他的臉,這坐一晚上了屁股都快石化了,估計這左手等會兒得找醫生打石膏。
“馬上好,馬上好……”他一驚,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多多啊,馬上就好了,再等一會兒啊。”
什么好了?還沒醒呢?
“唉!醒醒啊,這是醫院。”我大吼一聲,抽調了自己的左手,一晚上真是遭罪。
手機響了,他的。
“我去接個電話,那個……你……?”他朝著我不好意思的笑,示意了一下手機。
“哦,去吧,”我又看了看小孩子一臉的呆萌,真是生氣還那么可愛呢。“我也該走了,今天公司還有推廣活動。”
“等一下,你就……光腳去?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大概過了十分鐘,小孩就和我對視了十分鐘,如果她再大一些,估計想把我這壞阿姨給就地解決了。
“多多……”我試著緩解一下氣氛。
“不許叫我的名字,只有哥哥可以!”她拼盡奶氣兇我,一著急咳嗽起來。
“別急別急,不叫你就是了。”
“醫院附近就只有一家小超市,你將就一下。”他去給我買涼鞋了……怎么辦,竟然有點感動!只是,好像大了一點點……
“謝謝啊。”我很尷尬,總不能拒絕別人一片好心吧。可是這男人的眼光也太……我又不是他家小公主,竟然買了一雙粉嫩的Kitty貓,也是醉了。
“既然都買鞋了,就送佛送到西吧,我借五十塊錢,一回家馬上給你。”回家……鑰匙還是個問題啊。管它,解決燃眉之急再說。
我拖著一雙Kitty貓好不尷尬,手里拽著五十塊,走過護士站的時候,總覺得護士似乎也在笑我……更可氣的是我聽到身后兄妹倆的對話。
“哥哥,你的眼光怎么越來越差了。上次那個至少身材好。”
“喲,小人精,懂得還真多哦。”
“那當然啊,我是‘多多’啊。”
納尼?我身材不好?我低頭瞧瞧……維納斯女神也是A的好嗎!
“錢雨墨,六點半集合,你人在哪兒!”
“別生氣啊老大,真沒收到通知。還以為是八點呢……我昨晚一宿都在醫院,真沒騙您。”
“沒事沒事,謝謝老大關心。我現在馬上打車過去。半個小時,保證!”
太陽從西方出來了?陳主管竟然叫我注意安全?吼吼,吼吼……看來是雨過天晴,時來運轉了。
“老板,多少錢?”電話亭的女老板一邊磕著瓜子,一邊玩著手機。
“一塊五。”
還好臨走的時候借了打車錢。
“老頭子,你先走,等我三年,還有三年我們的約定就到了。你放心,我會去找你。就是苦了你了,要在那里苦三年啊……”
“這……怎么了?”
“心臟病突發……唉,97了。”
“錢雨墨,你代表公司送一下老人吧,畢竟他是老客戶了。”趕到活動現場時,陳主管正在安慰一個白發老人,周圍人都很安靜,用默哀的儀式送老人最后一程。
“好的……”當我看見老人的臉時才反應過來——楊教授?前兩天不還在說手氣不好,抽獎抽到的紅包太小了嗎?前兩天不還手挽著手過馬路嗎?前兩天不還說要等孫子回家過節嗎……心口突然堵住,一口氣上不來,十分難受。西松在旁邊見了我,忙遞過來一瓶水。
這一天,不知怎么過的。
直到遺體火化那一刻,都沒有見到老人的孩子在場,除了那位還呆呆望著骨灰盒,留在這世上打掃現場的未亡人。
老人說,孩子都在國外,孫子也在外地工作,一時半會兒也趕不回來了。也許是百年風霜讓老人見慣了生死,此刻的她并沒有太過悲傷,還安慰我讓我早點回家。
我吮了吮鼻子,“奶奶,我今天沒事,讓我陪您一會兒吧。”
“那你陪我去個地方吧。”
我們開車去了一座古鎮,開車的司機是經常準時來我們公司接她的侍衛。
老人緩緩的走上一座橋,青苔斑斑,應該是很多年沒有人走過了。我擔心老人危險,想要上前去扶。司機搖搖頭示意我,于是我只好站在橋頭,看著老人艱難的一步一步走到橋中央。
她嘴中念念有詞,然后將骨灰灑在了橋底——荒草叢生。
“走吧。”老人在司機的攙扶下離開,我跟在后面百思不得其解,離開的時候,司機送了我一箱子東西。
“教授說這原來的藥都捐了。”
“哦。”告別他們,我木訥的站在公交車站,看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做我們這行,經常要和老人打交道,自然也要經常聽他們講故事。人生比戲劇精彩的多,也無奈的多。不知道是不是耳濡目染多了,我總覺得世事無常,人來人往,也許下一個路口就不見了,來的時候要好好珍惜,走的時候要認真道別。
楊教授和剛剛離世的上將郭老曾經參加過抗美援朝,兩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不顧家人反對在一起竟然將近百年……
一百年啊,我和樹洞先生在一起才100天。
就這樣,在車站一坐便坐到了黃昏。回到家那一刻,望著黑漆漆的走廊,沒有一點光亮的房子,我終于抑制不住內心里難以名狀的情緒,“哇”地癱在地上哭了起來,越哭越大聲,干脆哭個痛快,也不管箱子里的藥摔了一地。
“你?”對門開了,走出來熟悉的面孔,示意我小點聲,差點踩到我的藥,連往后跳了兩步。
“怎么了這是?”他好像有點關心我,想扶我起來。
我正撒氣呢,管你是誰,老娘心里委屈,不要來招我!
我像一個無賴一樣賴在地上就是不起來,不管他怎樣拉我。
他伸手就要蹲下來。
“你干嘛?”
我眼淚未干,鼻涕眼淚分不太清楚了,可能哭的太帶勁還出了滿頭汗。
“你要不起來,我就只好抱你起來了。”
……
“咻”,我竄起來,小心的退到自己的門外,做好防御的準備。
“要不要喝一杯。”
“我是好女孩,晚上不出門,更不喝酒。”
“只是喝咖啡而已,就在樓下。”
“你請哦……。”我將信將疑,竟然迷迷糊糊的跟著喝咖啡去了。
“老板,再來一瓶。”
“是男人嗎?不能喝就說!”
“你少喝一點啊。”
“先生……這瓶還要嗎?”
“不要了不要了,謝謝。”
“你知道嗎?我……呃……我、我和樹洞本來約好的,一生……呃……一世一……雙人。我們都會活到……活到120歲。”
“約好了就能活到嗎?”
“會!誰說不會!”
“好,會。你別喝了——”
“嗚嗚……不會。他就不會,他、他走了……呃……”
要走也說一聲啊,究竟讓我等,還是讓我放棄?你要不說,我就得等你到一百歲,不喝孟婆湯,不過奈何橋,不輪回,一直守在彼岸。你究竟去哪里了……
下一章? 當愛已成殤(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