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煮海

他是時空的行者,在無邊的宇宙中航行,尋找存在生命的星球,某天,他來到了地球。

1.

少年出現在一座山上,很不巧,這座山是一座土匪占據的地方,更不巧的是,他站在土匪窩里,身邊還有一名哭的梨花帶雨的少女。

少年本不想管這等閑事,他本就是這世間的看客,按照他的本性,少女的生死和他沒有關系,他想要盡快下山看一看這是什么樣的世界。

可惜一幫氣勢洶洶的土匪給他帶來許多麻煩,他本來可以輕松解決這些人,畢竟,他有遠超這個世界的能力,讓他們消失在這個世界就像抬手那么簡單。不過這幫土匪很幸運,遵循這個世界的規則是他旅行的原則,他從未破壞過自己的原則。

他和她一起被關押,當天晚上,山匪頭目把少女放出來,少女長得很漂亮,土匪頭要娶她做壓寨夫人,這是一件喜事,少年也被允許參加晚上的慶典。

進行到夫妻對拜的儀式,正廳上虎背熊腰的土匪頭和纖弱無助的少女站在一起,很和諧。只是有一點不和諧的地方,就是少女的身體不住的顫抖,少女掀開紅蓋頭,朝著少年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如果換做其他人,一定被這楚楚可憐的目光所打動,可惜少年并不明白那目光的含義,像是木頭人一樣,十分認真地吃著眼前的食物。

少女蓋上紅蓋頭,認命一般狠狠彎腰,要進行夫妻對拜的儀式,不過土匪頭是何等角色,剛才那一眼足以斷送少年的性命。土匪頭扯下少女的紅蓋頭,抓著她的頭發拖到少年身邊。

“怎么著啊,夫人,看不上你夫君,想和這個小白臉做夫妻是嗎?好啊,老子今天就成全你們,讓你們在地下百年好合。”

土匪說完,從手下人腰上抽出一把刀對準少年的脖子砍去。在少女的驚呼聲中,一雙沾滿油水的筷子抵在土匪的下顎,他的雙腳竟然因為吃痛翹離了地面。少年搖頭,拿開筷子。

土匪頭暗暗發怒,剛想讓手下解決了這個讓他喪失臉面的少年,卻發現一把刀捅進了自己的肚子。

在他昏迷之前,看見自己的手下統統跪拜下來,一個勁朝著少年叩頭,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剛剛捅穿土匪頭目,本以為他的一幫手下會給老大報仇,沒想到卻都表現出臣服的姿態,少年感覺自己還需要好好了解這個世界,所以他決定盡快下山。

少年繞開那些跪伏在地上的人們,打算下山。手卻被一個人拉住了,是剛才的少女。

“你救了我。”

少女臉色緋紅,牽著他的手。

“嗯。”

少年回答,有些不自然,這是他來到這個星球第一次說話。

“你要去哪?”

“下山。”

這時候一幫土匪終于反應過來,一股腦沖上去,重新跪在少年身邊,還有的抱著他的大腿不放手。

“大當家的,您要去哪啊,你走了我們這幫兄弟怎么辦啊!”

這些人哭天搶地,好像完全忘記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土匪頭。

“我要下山。”

少年的反應有些遲鈍。

“大當家的,俗話說國不可一日無君,咱們也不能一日沒有老大啊!”

說這句話的是山里的二當家,他當然巴不得眼前的這個人快點滾蛋,那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成為大當家了,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能假裝悲痛。

“那就讓她做你們的老大吧。”

少年指了指還牽著自己的手的少女,面無表情地回答。

“啊!”

一眾土匪同時發出這么一個音節,其中還夾雜著一個女性的聲音,是少女的。

“好!”

“不要!”

土匪們欣然應允,這姑娘長得本就漂亮,他們這次下山就是為她去的,本以為賠了夫人又折兵,沒想到這次峰回路轉,不僅除掉了惡貫滿盈的老大,還白送了一個小媳婦。這少年簡直就是他們的恩人啊。

一眾土匪轟然上前,捂著少女的嘴把少女扯到后面,防止她在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

少年看見少女的眼神,很是奇怪,因為他從沒見過那樣的神情,如果讓土匪們解釋的話,那很好理解,不就是絕望嘛。

少女終于扒開放在嘴上的那只手,又喊了一句不要。

這次少年聽清楚了,所以他讓他們放開她,少年拉著她的手,一起下山。

2.

下山之后,他們在山下的一個小村莊住下。小鎮其實很美,是一個面朝大海的漁村。

少年面對一切都像是初生的嬰兒一樣,很多事情都需要少女去辦。少年不知道怎么賺錢,家里的生活只能靠少女織布換點東西,有時候生活的實在困難,少年就上山找土匪要錢,他成了方圓百里中唯一一個打劫土匪的人。

在聽說他打劫土匪的事情后,他們家的生活就變得輕松許多,因為很多人質的家屬總是會找他求情,而且這樣做遠比直接找那些土匪來的安全可靠。其實土匪也很樂意這樣,他們只要錢財,也不想傷人,既然有了這樣一個中間人,他們當然樂得少些仇家少些麻煩。

事情的發展出人意料,因為少年的參與,他們成了這一帶最講信用的土匪,所以很多商人寧愿繞遠路走他們管轄的范圍,也不愿意走其他土匪的地盤。漸漸的,他們不再干什么扣留人質的買賣,而是直接在當地收起了保護費,他們做事誠實可靠,只要交了錢,一定把顧客安全送出他們的管轄范圍,甚至和其他土匪打好招呼,讓他們放行。

再到后來,官府發現了這件事,過路費原本是官府的生意,現在竟然被一幫土匪搶去了,雖然他們平時是一幫慫包,但是發生這種事當然不能忍,就算是土匪也不行。

官兵一發狠,土匪也擋不住,最終土匪土崩瓦解,化作鳥獸散。官兵順藤摸瓜,找到了少年的家,抓走了少女,在少女被抓的時候,官兵表示一定秉公執法,如果少女沒有犯法,一定會被安然無恙的送回來,少年相信了。

已經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這么久,他還是看不懂最基本的人心,還是看不懂別人的眼神,比如臨行前少女訣別的眼神。

少女很清楚,這些人不過是看中了自己的美色,真的要抓人,他們也應該抓少年,然而在官兵聲稱要把自己帶回去問審的時候,少女已經明白,他們在用他要挾她,她當然沒什么罪。

一天世間過去,少年感覺有些別扭,以往打掃做飯都是少女完成,現在她走了,這些都要自己完成,可是他不會做飯,只好吃昨天剩下的。

兩天時間過去,少年心里微微有些異樣,這是他第一次出現感情上的波動,他不清楚這種奇怪的感覺是什么, 那叫做思念。

三天世間過去,少年很長時間不吃飯了,因為家里的飯菜都已經被他吃光了。還有就是,他一點兒都不想吃。

四天時間過去,少年有些煩躁,他有一種打破自己原則的沖動,但是思考了良久,還是忍住了。

五天時間過去,少年決定打破自己的原則,因為她死了,上吊自殺。

他重新開啟自己的心智,用凌駕于這個世界的智慧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很快他就明白了一切,他后悔自己堅持什么狗屁原則。

這就是他們所說的愛情嗎?真的很美好。他活了很久,他的真實年齡大過地球,這樣的年齡,在他的文明中依舊屬于少年人。

少年人就會有少年人的脾性,這個小小的星球承載著他的記憶,也承載著他的痛苦,他討厭痛苦,卻記得她。

可惜,她沒了。

沒有她,讓整個世界陪葬又如何?

3.

第七天,天空驕陽似火,烤的人皮膚發燙,天空沒有云,卻下起了雨,連雨都是熱的。

雨落第一天,細雨還有絲絲的涼意,人們還在贊嘆著雨不冷不熱,堪稱奇跡,這樣的雨水持續了一整天,人們只是抱怨,沒有再大的反應。

第二天,雨水變得稍微大了一些,溫度也難以察覺的高了一些,更嚴重的是,海水水位劇烈上漲,短短一天時間,就找不到原來的那個村莊去了哪里,村子已經被海水淹沒。

第三天,雨水更大,溫度又提高,很多植物因此死亡,人類更甚。

第四天,整個世界再也找不到平原,很多低矮的山川只能看見一個山頭。

第五天,整個世界被淹沒在海洋之中,從遙遠的太空看,地球十分漂亮,像一個藝術品,因為遠處看不見漂浮在海上的腐爛尸體。

“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 此愛翻山海,山海俱可平。”

少年吟唱,漸行漸遠,消失在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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