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煮海

有些故事,發(fā)生的年代已不可考。

但故事,總會流傳下來。

大概是在晚唐年間,大海上,一葉扁舟,船頭上,立著一個滿面風(fēng)霜的書生,書生背上背著一個包裹,正遙望著茫茫大海出神。

書生有時候不愿意說出自己真實的名字,人的名字就是世間最大欺騙。

書生叫自己樊南生。

人事消磨,這一年,樊南生痛失所愛,妻子早逝,仕途困頓,樊南生百無聊賴,書齋里坐不住,索性買舟出游,看山看海,看人間風(fēng)月,鼓瑟寫詩,聊以自慰。

小舟飄到了一處海域,舟子道,先生,此處就是三岔口入海口了。

樊南生遠(yuǎn)遠(yuǎn)望去,果然不遠(yuǎn)處,海浪飛升,水流湍急,有大江大湖奔騰匯入。

而在水流最急之處,卻似是有一團(tuán)紅色烈火,正燒得熱烈。

樊南生吃了一驚,忙問舟子,船家,那團(tuán)紅色是什么?

舟子見怪不怪了,那就是此處的神跡,海蓮花,無論春秋冬夏,四季都有火紅色蓮花開出來。

樊南生慨嘆,若是不出來走走,哪知道世間竟有如此風(fēng)物。船家,靠岸。

泊了船,舟子去集市上買吃食。

樊南生望著海中火蓮花,花瓣如斗,開得縱橫交錯,美得近乎妖艷。

樊南生不禁心潮澎湃,取下包裹,撥開層層油紙,露出一具錦瑟,錦瑟古香古色,生漆剝落,顯然是一件舊物。

樊南生正襟危坐,望著海蓮花,輕撫錦瑟,宮商角徵羽從五十弦上騰挪跳落,海上也起了風(fēng),海浪與海蓮花隨風(fēng)而動,卻似是受到了錦瑟曲子的感召。

樊南生閉上眼睛,迷醉在海風(fēng)、海浪與曲子之中。

一曲撫畢,突然有人拍手,樊南生回頭一望,見不知何時,身邊離著一個一身白衣的少年。

奇怪的是,少年看起來年少,也不過二十幾歲年紀(jì),眼神中卻滿是滄桑。

樊南生正欲開口,少年卻當(dāng)先贊嘆,伯牙子期在世,也就是彈出這樣的曲子。

樊南生見少年談吐優(yōu)雅,當(dāng)即起身作揖,公子謬贊了。無非是看到海中蓮花絕美,借這首曲子抒抒情而已。

少年道,聽先生樂曲之中,似有大悲之聲。

樊南生滿腔心事,此刻被問及,不覺悲從中來,當(dāng)即把自己喪妻、仕途乖違之事說了。

少年聽罷慨嘆良久,世間事,豈能盡如人意?適才聽了先生彈了一曲,無以為報,我也說個故事吧。

樊南生當(dāng)即點頭,求之不得。

少年望向海中蓮花,往事與海風(fēng)海浪一同襲來。

唐初,毗鄰東海,有一重鎮(zhèn),鎮(zhèn)上貿(mào)易興盛,遍布青樓酒肆茶館,常有胡人往來。

鎮(zhèn)上有一個著名的去處,熟客都帶一些曖昧地稱之為胡姬酒肆。

酒肆之中,酒是好酒,喝了容易醉,比酒更容易醉的,卻是酒肆里的老板娘,酒客都叫她胡姐。

胡姐不是中土人士,聽她自己說,她生在波斯,從小跟著商旅到了大唐東土,于是便留了下來,經(jīng)營了這這樣一家酒肆。

酒肆里顧客盈門,門口排起了長隊,胡姐給客人倒酒,調(diào)笑,一室春風(fēng)。

奇怪的是,酒肆里,有一張酒桌卻是空著的。

已經(jīng)被酒水浸染出一種奇妙顏色的酒桌上,擺著一個木牌,木牌上只寫了一個字,李。

鎮(zhèn)上人人都知道,這個“李”是誰。

酒肆還在喧鬧,外面一聲馬嘶,銀鈴響動。

客人們起哄,李公子來了。

胡姐臉上突然起了笑容,迎出去。

門外,一十七八歲少年,鮮衣怒馬,春風(fēng)得意,見了胡姐,當(dāng)即三步了并做兩步走過去,抱起了胡姐,在胡姐臉上劈頭蓋臉地親了幾口。

客人們一片調(diào)笑。

胡姐推搡著少年,別鬧,人都看著,都多大了還毛手毛腳的。

少年這才放下胡姐,摟住胡姐的腰肢,往酒肆里走,大叫,我要喝郁金香。

這個少年,就是鎮(zhèn)上著名的花花公子,名叫李靈珠。

青樓里的歌姬,都知道李公子一擲千金。

鎮(zhèn)上的流氓,都知道李公子尚武,如果沒有挨過李公子的打,在流氓圈子里,是一件很沒有面子的事情。

而胡姬酒肆之所以有今日的盛況,也是因為李公子沒事就帶著達(dá)官貴人來光顧。

胡姐剛開酒肆的時候,客人都叫她胡姬,總有輕薄少年想要占她便宜,畢竟異域風(fēng)情,著實誘人。

李公子從十五歲開始,在這里打過三百八十次架,打傷過四百七十幾個流氓,從那以后,沒有人敢再叫胡姬,胡姬變成了胡姐。

胡姐給李公子斟酒,李公子很快就喝干了一壺,打了個哈欠,抱怨,夏天真熱,我去海邊洗個澡,胡姐,要不要一起來?

胡姐笑著打了他一巴掌,沒大沒小,我還要做生意呢,你去吧,別玩太兇。

李公子站起身來,猛地湊到胡姐身邊,啪地親了一口,發(fā)出巨大的動靜。

然后在胡姐的罵聲中,飄然而去。

東海邊上,海風(fēng)正勁。

李靈珠拴了馬,面向大海,海風(fēng)吹過來,抱他,分外舒爽。

李靈珠發(fā)了一聲喊,隨即脫光了衣服,赤條條地跳進(jìn)大海之中。

海浪撲過來,李靈珠在浪里飛翔,連日來的暑熱,一掃而空,李靈珠心情大好,不覺越游越深。

到了海中,見海天一色,波瀾壯闊,李靈珠忍不住發(fā)了一聲長嘯。

一道海浪退開,正騎在海浪上的李靈珠突然看見,海中有一葉小舟,小舟上一個青衣少女,正望著海水發(fā)呆。

李靈珠游過去,打招呼,喂,你在干嘛?

少女抬頭望了李靈珠一眼,似乎并沒有被赤條條的少年打擾到,目光仍舊看向了海水。

李靈珠覺得奇怪,不請自來,游得更近,順著少女的目光去看,海水中,只有海水。

李靈珠隨著波浪起伏,不停地說話,你一個人在海上飄啊飄的,怕么?無聊么?你是在打漁嗎?還是你朋友落水了?我可以幫你啊喂。

少女終于忍不了了,抬頭看著李靈珠,瞪了他一眼,你啰嗦什么?你懂什么?我在種蓮花。

李靈珠奇了,海水里也能種蓮花?蓮花不都是長在池塘里么?

少女嗤之以鼻,所以說你什么都不懂,我種的是海蓮花。

李靈珠對花花草草并無興趣,反倒是覺得少女很有趣,便問,那什么時候能長出來啊?

少女忍不住嘆息一聲,我已經(jīng)種下去三年了,還是沒有長出來。我媽以前說,海蓮花要是長出來,我也就跟著長大了。

李靈珠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種花就是你們女孩子家干的,有甚趣味?

少女不滿地看著李靈珠,那你說什么有趣味?

李靈珠脫口而出,走,我?guī)闳タ纯次业娜の丁?/p>

說罷,就要去拉少女的手,少女躲開,我還有事,你自己去吧。

李靈珠自言自語道,一輩子在這種總也長不出來的蓮花,連什么是有趣都不知道。可憐啊可憐。

少女慍怒,不說話。

李靈珠又道,哎,你是不是怕我拐賣你啊?

少女冷笑,就憑你?還拐賣我?

李靈珠連忙就坡下驢,那走啊,去玩耍玩耍。

少女猶疑一會兒,天黑前我得回來。

李靈珠高興地跳起來,完全忘了自己赤身裸體。

少女看了一眼,完全沒有驚慌失措。

鎮(zhèn)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少女跳下馬,覺得事事新鮮,穿梭在人群中,李靈珠好不容易才能勉強跟上。

少女見到喜歡的,問也不問,拿了就走。見了好吃的,張口就吃。

李靈珠越看越可愛,忙不迭地在身后付錢,恨不得少女把整條街都吃下去。

胡姬酒肆里。

胡姐看到李靈珠帶了個女孩來,打趣,李公子哪里找來的媳婦?

李靈珠竟忍不住有些害羞,連忙解釋。

少女卻渾不在意,見到桌上有酒,舉起來就喝,咕嘟咕嘟灌了一壺。

客人們都看呆了,小丫頭酒量還真好。

少女喝完最后一滴,雙頰緋紅,看了李靈珠一眼,砰的倒在地上。

少女醒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海邊的礁石下,旁邊,李靈珠正笑吟吟地看著她。

少女有些頭暈,我剛才怎么了?

李靈珠樂了,你喝了酒,不能喝就不要喝那么多。

少女迷迷糊糊,見日暮四合,搖搖晃晃地起身,我該回家了。

說罷,就往前走。

喂。

李靈珠喊她,她回過頭。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少女一愣,臉上第一次露出一個笑,緊接著,海上就起了風(fēng),風(fēng)把少女的聲音送到李靈珠面前,我叫逐浪。

海風(fēng)拂面,李靈珠聽到了少女的名字,覺得快活極了,看著少女遠(yuǎn)去的背影,喂,明天我還來。

少女卻似沒聽見,身影漸漸小了。

李靈珠回到家,覺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力氣,跑到練武場,舞槍弄棒起來。

當(dāng)天晚上,精疲力盡的李靈珠卻一點都睡不著,閉上眼睛就是逐浪對他笑的樣子。

聽著海浪聲,好不容易睡著了,早上卻又早早地彈起來,一大早就奔到了東海邊上。

從日出,等到了日落,逐浪卻始終沒有來。

李靈珠不免焦躁,急得在海邊滾沙子。

胡姬酒肆里,胡姐看著空出來的桌子,笑了,這孩子情竇初開了。

過了中午,餓了大半天的李靈珠呼呼睡著了。

啪啪兩聲,被人拍醒。

李靈珠睜開眼睛,逐浪站在他面前,李靈珠大喜,猛地彈起來,卻一頭撞到了礁石上,一聲慘叫。

逐浪用水草替李靈珠處理了傷口,李靈珠雖然疼得呲牙咧嘴,但覺得無比幸福。

你今天怎么這么晚才來?

逐浪淡淡的,家中有事。

李靈珠的肚子咕咕叫起來,我餓了。走,帶你吃飯去。

說著就拉起了逐浪的手,只覺得逐浪小手冰冷。

剛要走,逐浪卻突然一腳踢向李靈珠腿彎,李靈珠倒地,來不及叫喊,嘴已經(jīng)被逐浪捂住。

兩個人躲在礁石下,李靈珠愕然看著海面上,一團(tuán)黑影踩在海浪之上,飛一般地疾馳到岸邊。

李靈珠驚呆,逐浪卻摟住他,帶著他飛身入海。

李靈珠只覺得一股海水灌進(jìn)了口鼻,咕嘟咕嘟灌了半個胃,耳膜生疼,大腦一片混沌,身體忍不住地掙扎。

逐浪嘴唇湊上來,一股清涼從嘴里灌進(jìn)來,說不出地通透舒爽,李靈珠忍不住吐出一連串氣泡來。

直娘賊,我變成一條魚了嘿。

逐浪在海底身段飛快,帶著李靈珠一直往深處游,似乎是在躲避海面上的那團(tuán)飛影。

李靈珠喘不過氣來,逐浪就給他一股清涼。

兩個人越游越深。

光從海面上斜斜地射下來,如柵欄一般。

光柵之中,李靈珠初次見到海底游魚,水草,珊瑚,看得呆了。

再看逐浪,身形蜿蜒,就像是一條游魚,好看得讓人忘乎所以,李靈珠忍不住想要叫她一聲,剛剛張開口,海水再一次灌進(jìn)來。

李靈珠眼前一黑,失去意識地前一刻,用盡力氣抱住了逐浪。

海岸,李靈珠不停地往外吐出海水,眼前終于清明了。

抬頭看,見逐浪一絲不掛,背對著自己,在太陽下梳理自己的一頭長發(fā)。

李靈珠坐起來,一言不發(fā)地看著逐浪,陽光下,逐浪的裸背上,鱗光閃閃。

李靈珠看呆了。

逐浪梳理好自己,起了身,逆著光,裸著身子走向了李靈珠,李靈珠不住地往后退,直到后背抵在了曬得滾燙的礁石上。

逐浪毫不羞澀,非常自然地坐在了李靈珠面前。

李靈珠覺得身體都要燒起來,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

逐浪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李靈珠,你是不是海水喝得太多了?

李靈珠只好胡亂點頭。

逐浪伸出手,去拍李靈珠的后背,胸脯壓過來,李靈珠近乎窒息,但也得以近距離再看逐浪裸背上的鱗光,似花瓣,似蟬翼,似金石,似珠玉,斜斜地長在逐浪背上,一張一翕,似乎是在呼吸。

李靈珠再一次呆住。

你……你……

逐浪坐正,我也不用瞞你,我叫逐浪,我就住在這東海里,我是東海龍王敖光的女兒。

李靈珠一口海水從胃里涌上來,噴出來,逐浪側(cè)臉避過。

李靈珠語無倫次,敖光?龍王不是在傳說里才有嗎?你……你是龍?龍女?女的龍?龍也有女的?

逐浪忍不住笑了,龍怎么就沒有女的了?

李靈珠呆呆地眨著眼睛,那你能不能變回原形讓我開開眼啊,我長這么大,見過蛇,就是沒見過龍。

逐浪一愣,隨即起了身。

陽光下,逐浪展了個身段,身子施施然地長了起來,鱗片閃爍,云霧蒸騰,逐浪化歸一條青龍,身子騰在了半空之上,蜿蜒著,雨水灑下來。

李靈珠透過雨絲云霧看著眼前的青龍,被震撼得全身發(fā)抖,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敢仔細(xì)去看。

仔細(xì)去看,卻看到青龍脊背之上,隱隱有一條紅線閃爍,青龍蜿蜒之勢似乎被紅線阻了,紅線一亮,青龍身子就一抖。

李靈珠不明所以。

云霧散去,雨過天晴,彩虹當(dāng)天。

逐浪復(fù)歸成人形,李靈珠忍不住問,你身上有一條紅線。那是什么?

逐浪道,父親說,那條紅線叫做伏情鎖。

李靈珠一呆,什么玩意兒?

逐浪似也有不解,我也不太清楚,父親說,我從一出生就帶著這條伏情鎖,以免亂起情欲,給自己帶來禍?zhǔn)隆8赣H總不放心我,方才海面上那個團(tuán)飛影,就是巡海夜叉,他負(fù)責(zé)看管我。

李靈珠聽完,不禁憤怒,你都這么大了,干嘛還要看管?什么伏情鎖?我看你被這勞什子折磨得很疼呢。

逐浪卻道,疼是疼了點,但父親說,現(xiàn)在疼總好過以后疼。

李靈珠聽不下去,這都哪跟哪?這跟拿一根鐵鏈鎖住你有什么分別?我給你除了。

說罷,跳起來,就去找那條紅線。

逐浪嚇了一跳,連忙躲閃,不可,父親說,伏情鎖只有到我與金翅大鵬成親之日才能由他取下。

李靈珠呆住了,你要跟什么大鵬成親?

逐浪道,父親說,嫁給金翅大鵬就是我的命數(shù)。

李靈珠聲音都抖了,我就問你,你愿意不愿意?

逐浪一愣,我……我不愿意。

李靈珠再不言語,抱住了逐浪,逐浪驚覺,隱隱覺得被抱住不對,但內(nèi)心深處似乎又提不起力氣反抗,任由李靈珠抱著,聽著他心跳雷動。

只覺得一陣通體的疼痛,逐浪叫出聲來,隨即竟然慢慢覺得全身通透,折磨自己多年的隱痛似是一掃而空。

逐浪推開李靈珠,李靈珠晃著自己手里一條兀自蜿蜒的紅線,邀功一般,你看,我給你取下來了,以后誰也別想再折磨你。

逐浪呆呆地看著紅線,再看向李靈珠,只覺得李靈珠眼神滾燙,燙得她暈眩,想要躲開,卻又不忍。低頭一看,見自己赤身裸體,紅焰上臉,登時不知所措。

逐浪?

李靈珠叫她。

逐浪抬頭看著眼前的少年,只覺得自己滿腔的柔情蜜意都涌了出來,一股莫名地力量將她砸向了李靈珠的胸膛……

少年人的情愛一燒起來,哪里知道節(jié)制?

一個情竇初開,渾身滿溢著熱情,一時一刻也過不了不見她的日子。

一個卻似大病初愈,新的人間在面前綻開,什么都無比燦爛,什么都萬分新鮮。

鎮(zhèn)上常有人跟總兵反應(yīng),看到云霧中,有少年乘龍。

總兵嗤之以鼻,世間有龍,我相信。但有人騎龍,誰信吶?

東海龍宮。

龍王敖光正在盛宴款待未來的乘龍快婿金翅大鵬。

金翅大鵬久等逐浪不來,不免心不在焉。

敖光看在眼里,只是道,小女年幼貪玩,等她回來,我一定好好管教。

金翅大鵬舉止儒雅,聽聞敖光要罰逐浪,連忙阻攔,女孩子這個年紀(jì)貪玩好動,不是什么大事。我此番來,是來拜訪一下岳丈大人,不妨事的。

說罷,躬身給敖光敬酒。

辭別了敖光,金翅大鵬躍出海面,直入云霄,乘風(fēng)而去。

孰料,行了一段,卻見云霧中,一白衣少年與一條小青龍玩鬧嬉戲,小青龍正是自己的未婚妻,龍女逐浪。

金翅大鵬大怒,攔住了少年與青龍的去路。

逐浪認(rèn)得金翅大鵬,三人狹路相逢,逐浪不知所措。

李靈珠卻不認(rèn)得金翅大鵬,和逐浪騰云駕霧、上天入地已經(jīng)有些時日,神仙見了不少,李靈珠見怪不怪,拉著逐浪要走。

金翅大鵬卻陡然間綻開了雙翅,只見金翅鯤頭,星睛豹眼,雙翅扇動,云開霧散,海面上水擊三千里。

李靈珠不及防備,大鵬金翅打在了李靈珠胸口,李靈珠如被雷擊,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若不是金翅大鵬不愿意傷他性命,此刻李靈珠哪里還有命在?

逐浪扶起李靈珠,嚇得流淚,一流淚,天也跟著下起了雨來。

李靈珠一臉混不吝,我沒事,別怕。

金翅大鵬看得怒火中燒,強自壓抑著憤怒,少年人,逐浪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你們之間發(fā)生過什么,我可以不問,但請就此結(jié)束吧。

李靈珠直起身子,擦干了嘴角血污,原來你就是那個什么金翅大鳥,你來得正好,我正要找你,逐浪不會嫁給你了。她喜歡我,我喜歡她,我倆才是天生一對。你那么有本事,再去找一個其他的鳥吧。龍跟鳥在一起,我覺得不是很般配。

原本不知道如何自處的逐浪,聽了李靈珠一陣胡說八道,竟忘了大敵當(dāng)前,忍不住笑出聲來。

金翅大鵬大喊,孽障!你一介凡人,我不與你一般見識。我與龍女的婚事,那是天定的命數(shù),她改不得,我改不得,你更改不得。

李靈珠冷笑,什么狗屁命數(shù)?我偏不信這個。逐浪我要定了。

說罷,看向逐浪,而逐浪也正癡迷地看著李靈珠。

金翅大鵬眼神一冷,動了殺念,大翅一揮,使足了全力,一股大力重?fù)粝蚶铎`珠,逐浪突然神龍擺尾,將這股勁力反擊回去。

金翅大鵬猝不及防,躲閃不及,被自己的力道擊中胸口,血涌出來,身子歪歪斜斜,差一點跌落云端。

逐浪伏著李靈珠,滿懷歉意地看著金翅大鵬,對不起,我不能讓你傷他。

說完,云霧聚攏而來,騰云而去。

金翅大鵬化歸人形,捂著胸口,呆立在當(dāng)?shù)亍?/p>

逐浪知道傷了金翅大鵬,闖下了大禍,心事重重。

李靈珠渾不在意,他動手在先,我們怕他個鳥。哈哈,他本來就是只鳥。

李靈珠被自己逗樂,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口血又吐了出來。

逐浪哭笑不得,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說笑?

李靈珠突然握住了逐浪的手,在你面前,我什么時候都能笑出聲來。

逐浪也忍不住笑了,心里卻不知是喜還是憂。

回到東海,逐浪將打傷金翅大鵬之事告訴了父親敖光。

敖光聽罷,良久,說不出話來。

逐浪見父親不說話,跪倒在父親身前,父親,我自幼凡事都聽你安排,從未忤逆,不動情欲只是因不懂情欲。誰知被他取了伏情鎖,如今已經(jīng)對靈珠公子情根深種,再也過不了清心寡欲的生活。金翅大鵬,女兒嫁不了了。

敖光一聲長嘆,女兒,你可知我為什么要你從小身懷伏情鎖?

逐浪只是搖頭。

敖光閉上眼睛,似是回憶起一件極大的傷心事。

你的親生母親非我龍族,卻是鮫人一族。

我與你母親在東海相識,也都對彼此動了情,發(fā)下了非我不嫁,非她不娶的誓言。

我們越了雷池,偷偷生下了你。

但天地之間,有靈之物都有其命數(shù),命數(shù)是天欽定好的,是天道運行的倫常。

我命中要娶的是南海龍女,自然不能與你母親在一起。

我辜負(fù)了她,和南海龍女成了親。

原本想著即便是娶了南海龍女,仍舊可以與你母親偷偷相會。

誰知你母親性情剛烈,在我娶妻當(dāng)日,自絕于東海之上,魂飛魄散,未留下只言片語,我只能抱憾終生。

而你的命數(shù)就是長大成人后,嫁于金翅大鵬。

我不想你重蹈你母親的覆轍,因此用伏情鎖鎖住你的情欲。哎,誰曾想,憑空殺出一個莽撞少年來?冤孽。

逐浪聽罷,良久不語,今日才知道自己的母親原來是鮫人一族。

金翅大鵬帶著重傷,回到天庭。

玉帝震驚,忙招太上老君用盡靈丹妙藥,多方調(diào)治。

玉帝深知金翅大鵬祖上的來歷。

當(dāng)初,天地混沌初開,萬物始生,世間開始有飛禽和走獸,走獸以麒麟為首,飛禽以鳳凰為首,鳳凰生下孔雀和大鵬。

孔雀生性兇悍,喜食人,佛祖在靈山修成六丈金身,卻被孔雀吞入腹中。佛祖本想從孔雀便門而出,又怕污了金身。

隨即從孔雀脊背,破身而出。

本來佛祖要擒殺之,但諸佛勸阻,既入其腹,殺之猶如殺生身之母,于是佛祖便尊之為佛母,號曰孔雀大明王菩薩,大鵬便留在佛祖身邊,算得上是親娘舅。

既然有這一層關(guān)系,佛道平衡自然大過于天。

玉帝逼問金翅大鵬,到底是誰將你打成這般?

金翅大鵬生怕玉帝震怒,歸罪于逐浪,累及東海,當(dāng)即謊稱不知是何方妖物。

孰料,敖光深知事態(tài)嚴(yán)重,下令將逐浪囚于東海。

自己趕到天庭,負(fù)荊請罪,將整件事情說了個明白。

玉帝聽罷,大怒,令四海龍王前往東海古鎮(zhèn)陳塘關(guān)捉拿凡人李靈珠,并將龍女逐浪帶上天庭,待金翅大鵬傷愈后,擇日成親。

玉帝擔(dān)心敖光徇私,于是派了四大天王之魔禮海前去捉拿李靈珠,并給了魔禮海一道令牌,道,不留后患最好。

魔禮海領(lǐng)命而去。

李靈珠連日來都沒有逐浪的消息,鬧到東海,驚擾了巡海夜叉,與巡海夜叉斗在一處,揚言,要是見不到逐浪,本少爺就把東海煮干做個跑馬場。

逐浪生怕李靈珠鬧出事端,脫了鐵索,躍出海面。

李靈珠見到了逐浪,沖上去抱緊,巡海夜叉要追,逐浪帶著李靈珠消失了蹤影。

李靈珠把逐浪藏在家中,指給李靈珠看自己年幼時的玩具,渾不知四海龍王已經(jīng)從四面殺到。

黑云壓城城欲摧。

陳塘關(guān)總兵李靖持劍而立,毫不畏懼,即是龍王,本應(yīng)庇佑一方百姓,為何要水淹陳塘關(guān)?

敖光無言以對,將李靈珠與逐浪之事,從頭說了個明白。

李靖聽罷,仰天長嘯,既然吾兒已經(jīng)闖下了禍?zhǔn)拢亲杂挟?dāng)?shù)囊涣Τ袚?dān),龍王想要帶走我兒,斷不可能。

敖光長嘆一聲,李總兵英雄蓋世,我早有耳聞,只是天行有常,小兒女之事,何必累及一方百姓?

李靖回望,陳塘關(guān)百姓齊聚于街巷之上,個個面色驚恐,亂成一團(tuán),當(dāng)即不知如何自處。

逐浪抱著李靈珠,若是你我都是普通人,該有多好,現(xiàn)在卻要我們背負(fù)天下蒼生的命。

李靈珠兀自嘴硬,什么天下蒼生,我管不了那許多。我只管你。

逐浪身心都軟在李靈珠身上,讓我出去吧。要我嫁誰,我就嫁誰,但我心里只有你一個。我會向我父親求情,不要連累你和陳塘關(guān)的百姓。

李靈珠搖頭,不,待我出去,把他們趕走,不要打擾我們談情說愛。

魔禮海趕到陳塘關(guān),見四海龍王按水不動,果然應(yīng)了玉帝的預(yù)言,好一個徇私枉法的龍王。

魔禮海以玉帝令牌,驅(qū)動取水法器,大水從四面八方涌入陳塘關(guān),敖光控制不及,陳塘關(guān)已然一片水澤,百姓哀號。

李靖連忙率領(lǐng)部下治水救人。

李靈珠和逐浪一同沖了出來,魔禮海一見李靈珠,一心想要立功,當(dāng)即起了殺心。

趁著混亂,魔禮海祭出萬道金光,盡數(shù)射向少年李靈珠。

而李靈珠此刻正忙著救人,無暇他顧,眼看著金光射到,逐浪飛身而起,聚風(fēng)云而化龍,擋在李靈珠身前,敖光來不及搭救,萬道金光盡數(shù)打進(jìn)了逐浪身上。

李靈珠渾身失了力,看著逐浪從風(fēng)云中跌落下來。

敖光趕到,抱著女兒,見龍鱗脫落,血肉模糊,頓時萬念俱灰。

逐浪最后一眼看向了李靈珠,眼睛里,一顆眼淚滴落而成珠,隨后再無聲息。

敖光看到女兒泣珠,驀然想起亡妻,悲從中來。

愛人死別之際,才是最傷心時刻。

只有這時候,鮫人才能泣珠。

敖光握緊那顆鮫珠,心如死灰。

李靈珠連滾帶爬,去搶敖光懷里的逐浪。

敖光不忍,任由李靈珠搶過女兒尸身,李靈珠抱緊逐浪,放聲大哭。

魔禮海自知闖了大禍,正盤算著如何編個理由,把事端都賴在李靈珠身上。

龍王止住了大水。

李靖帶著夫人圍過來。

李靈珠哭罷,雙目再無眼淚,望向敖光,我聽說,神龍形散神不滅,若有一具合適骨肉,神龍仍有復(fù)活可能。

敖光看著李靈珠,嘆息,你這番用心我明白,但是逐浪即便是活了過來,也宛如初生嬰兒,對此番劫難,再也記不住了。

李靈珠道,我自己記著便可。

敖光呆住,看著眼前少年,想起自己當(dāng)初是如何辜負(fù)了鮫女,不由一陣自慚形穢。

李靈珠將逐浪尸身放下,跪倒在父母身前,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但兒子今日要不孝了。

李靖夫婦呆住。

李靈珠對父母叩首,于公,父親一生守護(hù)陳塘關(guān),不能因我讓百姓遭殃。于私,兒子痛失所愛,痛不欲生,今割肉剔骨,只求為所愛爭得一線生機。求父親母親成全。

母親悲聲如簫。

李靖長嘆一聲,吾兒,人活一世,就隨自己的心意吧。

李靈珠再次叩首,脫盡衣衫,割肉剔骨,當(dāng)場自戕。

敖光對李靖再拜,東海永不忘恩。

敖光將李靈珠骨肉,以及逐浪神魂封印,率著神龍,騰云而去。

李靖夫婦抱著李靈珠衣冠,放聲痛哭。

此際,太乙真人趕到,見到李靈珠衣冠之中,有一條紅線,正是當(dāng)初逐浪身上的伏情鎖。

太乙真人喃喃道,靈珠的精魂,竟在伏情鎖上,癡癡不肯離去。

敖光回到東海。

將逐浪神魂、李靈珠骨肉,置于巨蚌之中。

但愿女兒能度此劫難。

敖光躍出海面,將那顆泣淚而成的鮫珠種在海田之中。

巨蚌懷胎十月,精魂與骨肉漸漸融為一體。

海田之上,鮫珠竟然生根發(fā)芽,在巨蚌分娩之日,開出了大片大片絢麗妖艷的海蓮花。

原來,鮫珠就是海蓮花的種子。

太乙真人攜著李靈珠纏在伏情鎖上的精魂,來到東海,看著海面上大片海蓮花,臉上露出了笑容。

當(dāng)即施法,以海蓮花的碧藕為骨,蓮葉為衣,將李靈珠精魂置于蓮藕之中。

李靈珠由此重生,睜開眼睛,看到海中蓮花,心中五味雜陳。

太乙真人道,你今番重生,俗名不要再用了,以后就叫哪吒吧。

哪吒跪倒在地,謝師傅重生之恩。

太乙真人道,我本想除去你這段情劫,不料卻早已進(jìn)了你血脈,再也拿不掉了。

哪吒道,記著,比忘了好。

太乙真人將伏情鎖遞給哪吒,這件神物留給你做個兵器吧,不要叫伏情鎖,就叫它混天綾吧。

哪吒接過來,握緊,往事?lián)涿娑鴣怼?/p>

逐浪新生后,果然宛如嬰孩,眼神清澈,什么也不記得。

逐浪每日出海玩水,哪吒就遠(yuǎn)遠(yuǎn)看著,不曾向前一步,自己再也不是當(dāng)初那個大膽莽撞的少年了。

胡姬酒肆中,胡姐給哪吒倒酒,上好的郁金香。

哪吒喝得極慢。

胡姐問他,你后悔嗎?

哪吒喝干了一壺酒,看著胡姐,像我這樣的狂人,哪有什么后悔之事?

隨即仰天大笑,出門東去。

胡姐追出去,看著哪吒的背影,喃喃,你又何必自苦呢?忘了吧,忘了就好了。

百年光陰,匆匆而過。

按照命數(shù),逐浪嫁給了金翅大鵬,從此躋身仙界,無憂無慮。

李靖父子也封了神,一個做了托塔天王,另一個做了哪吒三太子,為天庭效力。

很少有人知道,哪吒在天庭之中,多數(shù)時候都只是為了遠(yuǎn)遠(yuǎn)地,看看那個已經(jīng)嫁做人妻的龍女一眼。

海蓮花從此留存東海,枝葉繁茂,不論春秋冬夏,四季里都不要命地盛開。

哪吒每日里都來三岔口看海,看海上的蓮花,有時候會想起自己百年前的名字,李靈珠,難免覺得恍惚。

一個人的名字,有時候就是一個人的一生。

我的故事講完了。

白衣少年看著聽得癡迷的樊南生,淡淡一笑,我聽說,杜鵑是望帝春心所化,因此聲聲啼血,你看那海蓮花,開得如此妖艷,紅得像火一般,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春心啼血呢?

樊南生呆呆地看看海蓮花,又看看白衣少年,仍舊沉浸在故事里。

白衣少年看了看天色,道,不早了,我該走了,今番良唔,豪興不淺,他日有緣,再把酒言歡。

說罷,飛身而起,乘風(fēng)歸去。

先生,先生?

樊南生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見舟子已經(jīng)買酒飯回來。

舟子見樊南生恍惚,道,先生也真是,怎么就在海邊睡著了呢?海風(fēng)多大,先生當(dāng)心著了涼。

是個夢?

吃罷了酒飯,泛舟于東海之上,樊南生想起夢中白衣少年所講的故事,憶及亡妻,感慨異常,一首七絕,從胸腹之中,慢慢涌現(xiàn)出來——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lán)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dāng)時已惘然

一首吟罷,樊南生胸中塊壘盡消,一個念頭跳了出來,人的名字也是人生的一部分,哪有什么騙與不騙?

于是,在腹稿中寫下了這首七絕的落款:

李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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