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三)

幼兒園當然也是有被照料和愉快的記憶的。

比如我媽常送禮的那老師,是我們家鄰居,已經(jīng)記不得她對我的好在哪,但是確實有一次我吃飯的時候,老師給我打湯,圓圓的瓷碗里全是銀耳。我小時候吃東西比現(xiàn)在挑,銀耳吃著好惡心,不吃莧菜那一類有顏色的,不吃帶蔥姜蒜的,不吃豆子等等,所以我媽最擔心的也就是怕我吃不飽??吹酵肜锬且慧缫慧绲你y耳,我只有去廁所倒了。回來的時候,老師見我把她的好心當成驢肝肺很是生氣問我怎么浪費糧食,旁邊那曹老師連忙解釋說:她不愛吃銀耳木耳一類的。當時的我多感激她,她都能記得我不愛吃什么。一直感激到現(xiàn)在。不過有些時候曹老師不在時,我還想再吃點再要些飯菜,某些老師會吧別人吃不掉的倒我碗里。我也記不得我是吃還是沒吃,也沒什么大不了。

還有一次我記憶深刻,是關于我們那個很兇很兇的短頭發(fā)老師,我已經(jīng)不記得她的名字。那時候,我們小朋友總是坐不住的,會帶著自己的凳子鉆桌底,跑到想一起玩的小朋友身邊。掩耳盜鈴地以為這樣老師看不見。老師也懶得看見,突然有一天快要放學,我總是那個很晚被接走的孩子,所以小朋友越來越少,我內(nèi)心焦躁只好鉆來鉆去。突然老師走到我身邊叫我名字,嚇我一跳。但是接著她和顏悅色地說:老師不是說了嗎,想到哪去就直接去,不要再鉆桌子了。我擦,當時我都傻了,唯一的疑問是:你什么時候說了?可能是放學時間,家長接孩子的比較多,所以她也要注意形象。以上也有可能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過當時確實是感動的。反差太大,給我的印象太深,加上一些感動,讓我記憶至今。

有一天中午午睡醒來,我的床頭出現(xiàn)一團棉花,我正在納悶,老師就沖過來問這是誰弄的?我回憶可能是昨天某某某弄的,也可能是中午睡覺前我的同床弄的(那時候都兩個小朋友一個床,分頭睡),然后,這壞女人拿了一個拖把的把子一路走過來敲我們每一個人的頭,吧嗒一聲很痛。媽的,一團棉花有多重要,是誰弄的又怎么樣呢?而且為什么要打我們每一個人。放學的時候我老娘來接我,我把這件事告訴了她,結(jié)果沒想到,沒有得到同情反而她說,你為什么不主動告訴老師不是你做的呢?打你不虧。“打你不虧”是我老娘的口頭禪,這句話也常常出現(xiàn)在我失敗時的注解當中,很喪。從此我再也不要告訴她我受到什么委屈?!按蚰悴惶?,沒有用你倒霉,吧啦吧啦吧啦……”從此我很少再爭取什么,不虧!

上幼兒園每天要被強制坐那,穿得漂亮才能被某小團體看中帶我玩,想著中午跟誰一起睡覺,對方會不會答應,聽一些云里霧里的話(比如有小孩為了顯擺整體告訴我放學以后要去醫(yī)院把眼珠子拿出來洗一洗),還有那些傻逼老師會跟你說:小朋友們你們都中班咯,是大孩子了。不能再像小班一樣不懂事了。我們回家還要寫作業(yè)的哦,不能像小班一樣只知道玩。BINGO!我知道我從小對學習的承重感和抗拒感來自哪里了,就是以上那句話:你已經(jīng)是小學生/中學生/高中生/大學生/成年人/孩子的媽……,不能再像幼兒園/小學生/中學生/高中生/大學生……那樣不懂事。

我就奇了怪了,我就漲一歲怎么就要啥都懂啥都好了,原來的我是怎么不懂事那么不招人待見了。說白了不就是讓我聽話么,不就是讓我按照你們說的來么,至于貶低原來的我么。不能像原來的我那樣,干嘛否認以前的我,今天的我反正還是會被明天的你們否定,那我怎么做都是不對的,我做他還干嘛!你們都跟我一樣長大,怎么沒見你們有什么長進……

某一天,我還是期期艾艾地被我媽拉著去上學,想著今天要怎么耍賴才能不要上學。結(jié)果走進學校發(fā)現(xiàn)每個班都沒有人。最后我和我媽(還是我爸?)終于找到一個班級,有一個短頭發(fā)的老師帶著兩三個孩子在。老師說,我們幼兒園放假了,你還愿意來嗎?我爸拉著我站在旁邊一臉懵逼。我猜大人是在想我怎么沒聽到通知,而我竟然不知道有暑假這件事,還有不用上幼兒園的時候。雖然老師和我媽(我爸?)問我要不要留下了上幼兒園時猶豫了好久,但是內(nèi)心在吶喊能不上幼兒園誰還想上啊,你當我傻啊。立刻一邊假裝留戀一邊拉著我媽走了。開始了我自由晃蕩無憂無慮的暑假。但是,我在思考一件事:如果按照我媽說的沒人帶我才把我送幼兒園那么可憐,怎么暑假就有人帶了??赡芪要q豫中也在思考暑假回家是不是會給他們找麻煩。

反正從那天開始,關于之后的幼兒園記憶就沒有多少了。當然,還有一些點點滴滴的記憶,比如過六一的游園會,比如幼兒園中的高大的駱駝塑像,比如有一個奇葩同學她之后成了我的小學同學和中學同學,還有每次我媽對別人訴說著我的悲慘境遇的談話和每天放學怎么都等不到家里人來接我時老師的白眼,最有趣的是偶爾大姨接我放學鼓勵我欺負人不能太善良等等等等。

現(xiàn)在回憶起來,大體都是我一臉懵逼地看著這些奇怪的事情發(fā)生,其實都蠻有趣的,但是那時候的我就是不愿意接受也不想接受??偸窍胫何冶饶銈兌夹?,你們帶我玩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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