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森》:每日如常便是最大的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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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部看似沉悶無聊,卻有趣又哲學的電影。緩慢的鏡頭下慢悠悠的小鎮(zhèn)生活展現(xiàn)在眼前,只是平鋪直敘了男主人公度過的簡單而平靜的一周。

七天,每天基本重復一樣的生活。卻用這樣重復的鏡頭,讓人感受到這正是真實的人的真實的生活。

沒有驚險刺激的劇情,連情節(jié)的轉(zhuǎn)折都那么波瀾不驚。而在看完電影后卻恍然覺得,其實每日如常才最是難得。

男主帕特森居住在一個叫帕特森的城市,是23路公交車司機,性格略顯沉悶,酷愛寫詩,每天利用上班閑暇時間寫詩。

他有一個深愛的妻子勞拉,性格甜美可愛,關鍵是非常“有趣”,很有生活情調(diào),有很“豐富”的夢想,似乎每天都有新的想法,比如開蛋糕房賣她拿手的杯子蛋糕,學彈吉他成為一個鄉(xiāng)村民謠歌手,但我覺得她非常有創(chuàng)造力,也許可以當個畫家或者設計師,酷愛黑白色,喜歡擺弄家里的窗簾,粉刷墻壁,好像自己的衣服也是自己設計的,對條紋和圖形很敏感。

他們住在一個帶地下車庫的小別墅里,有時候帕特森會在地下室創(chuàng)作他的詩歌。他們還共同養(yǎng)了一只叫馬文的英國斗牛犬,長相很酷。

帕特森每天過著很規(guī)律,或者說很單調(diào)的生活。電影拍攝了他們一周的生活,他每天都是6點多,不超過6點半起床,泡一些像洋蔥圈一樣的東西吃,然后就提著便當去上班。在發(fā)車前會寫下他在路上構思的詩句,在一個空白紙張的本子上,公交協(xié)調(diào)員會來通知他發(fā)車時間到了,他們會相互問好,有時協(xié)調(diào)員會向帕特森抱怨他的生活。

也許每天都重復開著23路公交車,走同樣的路線,說不定也會有固定的乘客,一般來說會讓人覺得乏味透頂。但或許帕特森不這么認為呢,因為他總是會聽乘客們的交談,有時對于他們討論的話題會心一笑,這樣每天也許都能聽到一些未必都有趣,但總是不一樣的故事。

手表飛速旋轉(zhuǎn),中午吃便當?shù)臅r候他會續(xù)寫他的詩篇。一天的工作結(jié)束后,帕特森會再次欣賞回家路上的風景,也許每時每刻周遭的一切都能成為他的靈感來源。

每天傍晚到家門口時,都會查看郵箱,并且扶正它。因為馬文每天總在他下班前溜出門故意撞到它,給主人再增加一項工作。

到家后與妻子親吻,勞拉每天詢問他的工作,以及他是否寫詩,讓他欣賞自己改造的窗簾或是畫作,談論一些自己奇妙的想法。

晚飯后帕特森會帶馬文出去散步,總是在同一家酒吧前駐足,進去喝同樣的啤酒,跟酒吧主人交談。酒吧主人是個自己跟自己下國際象棋的人,結(jié)果只有一個,那就是他每天都輸?shù)煤軕K,輸給自己。他會在酒吧建立一個帕特森名人墻,搜集各種與帕特森小城相關的名人的海報或是新聞報紙,貼在墻上的某塊地方。

一對黑人情侶,男人一直做著演員夢,表演欲望太過強烈導致他們無法正常相處,這也是他們總是鬧分手的癥結(jié)所在。這好像是在酒吧里的所有故事了。

總之每天都平平淡淡,而男主從不停下他的筆,寫詩就是他生活的一部分,如此自然,像每日飲水吃飯。

平日里勞拉每天醒來復述她的奇妙夢境,帕特森在周末為她讀最愛的詩。他愿意接受妻子的那些奇妙想法,她想要成為民謠歌手就支持她花幾百元買吉他學習,從不吝嗇對妻子的感謝和贊美,而勞拉也從不嫌棄丈夫的沉悶,對丈夫?qū)懺姷牟湃A引以為傲。簡單又溫馨的愛情令人艷羨。

勞拉在周六賣杯子蛋糕掙了200多塊錢,請帕特森出去吃飯,一起去舊恐怖片影院看電影。晚上回到家卻發(fā)現(xiàn)馬文把帕特森遺留在沙發(fā)上的寫詩本撕咬得粉碎。雖然勞拉苦勸了丈夫一年,帕特森才答應把他所創(chuàng)作的詩篇印出來,他從未想過要發(fā)表自己的作品,寫詩只是他最大的愛好,或者是他的生活,但在看到自己所寫的詩被毀滅后,他還是難掩內(nèi)心的悲傷。

出門散心,在水瀑前呆坐的時候偶遇一個日本詩人,帕特森卻謙稱自己不是詩人,只是一個公交車司機。但有趣的是日本詩人每每炫耀似的提及一些詩人名字,帕特森總能有所回應,令他詫異不已。臨走前送給帕特森一個空白筆記本,帕特森重又開始了他的寫作。

他還是那個單純的寫詩人,從不為了寫詩而寫詩。卻也因此,他的平凡生活才充滿詩意。

也許最安詳?shù)纳畋旧砣缭姡铌P鍵的是心中有詩意。

緩慢又細膩的鏡頭是帕特森的眼睛,他在每天上下班的路上,觀察和欣賞他的小城,他每日都能見到的風景,平凡而不起眼的小酒吧、靜謐安詳?shù)慕值篮弯冷罏r瀝的瀑布,雖然他每天重復同樣的道路,但因為他內(nèi)心充沛的情感,細膩的敏感度,對詩的喜愛和對詩意生活的追求,讓他對每一幀景象都能有詩意的理解。那些重復了七天的街景像被賦予了詩歌般的節(jié)奏和韻律,那正是因為人物的內(nèi)心和平凡生活本身帶有力量,才能透過鏡頭和屏幕傳遞給觀眾。

導演賈木許以詩人的手法來拍攝《帕特森》,將這部電影的結(jié)構像詩歌一樣處理,不斷重復的日常,以類似的模式運轉(zhuǎn)的活動,每周的七天就像詩歌的一個小節(jié),既有律動,又有回環(huán)。

“我很愛詩歌、音樂和藝術中的變奏和重復。所以我喜歡重復和變奏,無論是巴赫還是安迪·沃霍爾。在這部電影里,我想用這個小小的結(jié)構來比喻生活,每一天都是前一天或新一天的變奏。”

故事是生活的比喻,電影和小說講述的故事常常將生活中的各種矛盾放大,激化,以此創(chuàng)造沖突和戲劇性,我們的情緒會隨著這些沖突的起因、產(chǎn)生、發(fā)展、解決而如浪潮翻滾,我們的情感以此得到滿足或宣泄。

但現(xiàn)實生活中,我們的每一天其實并沒有那么多變動。生活的確會給我們一些驚喜,或者驚嚇,讓我們措手不及,但更多時候,它是平淡如水的。甚至,在經(jīng)歷了一些大喜大悲之后,我們會驚覺其實人生每日如常,已是最大的幸福和詩意。

生活的美感像節(jié)奏平緩的詩歌和樂章。它不像駝峰那樣高高低低的落差,只不過是在詩歌韻律規(guī)定好的范圍里的一些變奏和律動。那些悲欣,不過就是平常生活中的一些調(diào)味料而已。

其實得失悲歡本身就是生活,沒有那么多慷慨激昂義憤填膺苦大仇深,不過就是一些平凡的日常,小煩惱,小開心,一點不妨礙我們從中發(fā)現(xiàn)生活的樂趣和美好。

吉他好貴,杯子蛋糕賣的好,汽車電路出問題,不愿意用手機,寫詩的筆記本被咬碎,路邊洗衣店黑人洗衣工對著洗衣機練習RAP,街頭的10歲小女孩創(chuàng)作的《水落》,公交協(xié)調(diào)員的抱怨,又發(fā)現(xiàn)一張與帕特森小鎮(zhèn)相關的新聞報紙……

多么冷靜的鏡頭,多么溫暖的鏡頭,平凡的生活,平凡的人,帕特森是我們每一個人,他的生活也許就是我們每個人生活的寫照。

可讓人覺得快慰的是,即使他每日如常做公交車司機,也會每日如常地寫詩。煩惱每日如常,歡喜也每日如常。

這就是人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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