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小時侯,感覺家里的院子很大很大,大到所有的美好占滿整個童年。
我家的院子很大。勤快的母親總是把院子打掃得干干凈凈,把每一處可用的空間都利用得恰到好處。
我喜歡秋天的院子。
母親在東墻邊種了一排菊花。秋天一來,它們便開得熱鬧起來。白的、粉的、紫的、黃的,交雜在一起,一朵朵一簇簇,煞是好看。
菊花喜招小米蟲,一只只小小的身體緊緊地挨在一起,爬滿整個靠近花朵的莖部。父親想打點農藥把它們殺死,母親堅決不允許。于是,我便開始忙活起來。隨便找一支小棍,對著花上的小蟲一點點地把它們拔弄下來。這是一個大工程,那么多花枝,一枝枝把小蟲子全弄干凈,實在不易。
起初我是認真的,慢慢地、輕輕地撥弄。到后來累了,便是粗魯的、使勁地亂弄了。
有時侯低著頭弄累了,我就搬個小凳坐著,抬頭看天。秋天的天真藍,藍得明凈、藍得透澈。那時候我總想:要是能在那片藍上躺一躺會多么舒服啊。眼睛盯著藍天,心思也跟著藍天上的游云飄走了。
有時候,我干脆丟了棍拔腿走人。
菊花的南邊是一棵石榴樹,它的年齡大約比我大7歲,它長得比我高得多得多。秋天或許是它最喜歡的季節吧,每一個枝頭都掛著它紅紅的笑臉。有的笑大了,嘴都裂開了,露出了排排的紅牙齒。望著它們,我的口水在嘴里翻滾著。
偶爾會有那么一次,正巧被父親看到我的饞樣,他就會踩著高凳摘下一個笑的大的石榴塞給我。我得了寶一樣捧著它跑到街門口坐下,不一會,門口準會坐滿跟我一樣饞的孩子們。
傍晚,靠近北窗跟前的粉豆花們綻開了一張張笑臉。暗紫色的花開滿一片,美極了。淡淡的花香隨風飄到院子的每一處,勞作的母親也會停止手上的活計,盯著它們看上好一會。
爬滿西墻的葫蘆花也開了,白白的花在淡淡的夜色中格外吸人眼球。不過吸引我的不是它的花色,而是用它可以抓住葫蘆蜂。
我們嘴里叫著的葫蘆蜂,有一對長長的須(或許是它的觸角吧),它總是圍著葫蘆花轉,然后會把長須探到花里。它把須探到花里做什么,我們不知道,也無心知道。滿腦子都是――我要抓住你,我要抓住你。
掐下一朵葫蘆花,把花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花根處高高舉起,嘴里開始一遍一遍地吟唱:葫蘆花開呀,葫蘆蜂來呀。葫蘆花開呀,葫蘆蜂來呀……
高舉著的胳膊不能動,一動葫蘆蜂便不會飛過來。也許是我的唱詞吸引了葫蘆蜂,一只葫蘆蜂靠近了葫蘆花。它振動的翅膀讓我憑感覺猜想它與葫蘆花的距離,憑手去感覺它的須有沒有探到花里。
在它的須探到花里那一刻,我迅速地把兩個手指一捏,葫蘆蜂便被抓住了。抓住葫蘆蜂是興奮的、開心的,興奮的是自己的眼疾手快沒讓它逃脫掉,開心的是我可以“牽”著葫蘆蜂到處炫耀了。
夜的顏色變濃了,菊花、粉豆花、葫蘆花靜靜地吐露芬芳;石榴樹依然掛滿笑臉挺拔站立著;西墻邊的雞、鴨、鵝也都入窩無音了,我把玩夠的葫蘆蜂放掉,看著它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院子里安靜了,小冷蟲開始登上了舞臺。在滿院的芳香里,它們的歌聲不高不低,不急不徐,婉轉動聽。我枕著花香聽著妙音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