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拐彎,看見巷子盡頭站著那個交接人。Sin淺藍色的頭發在深色的背景下有點閃閃發亮。黑色的勃朗寧M1911部件被他拋起,接住時又是完整的槍。幾個流浪漢在巷子里東倒西歪地蜷縮在陰影中,X注意到其中一個拼命地盯著Sin的牛仔褲。
“好久不見。”他走過去時Sin說,槍被他塞進了不知道哪個空間褶皺。Sin看上去比平時高出不少,雖然X還需俯視他,但也沒那么不起眼了。“你好。”X不想多說話徑直走過去。他聽見Sin跟上來時還給了那個流浪漢一下子。“去找別人吹喇叭,伙計。”
他們有一句沒一句說著無關緊要的話,于是X慢慢兒明白了他們的又一個宏圖。這幫子老不死的成天折騰給了組織生存的機會。Sin是一個完美的接頭人,他像普通與老友碰面一樣說著那些早就編進了信息的寒暄,即使認出他也只會認為他碰上一個同學或者什么。X想起前幾天Sin給他發郵件時說了“撿了個人”,他接過Sin遞過來的煙但沒有點燃。
“我走了,改天再聚。”Sin的聲音充滿熱情,X在他轉身的那刻似乎看見紙條下的黑眼睛,明白那里面什么情緒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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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你。”
X說,他聽見Sin手骨斷裂的聲音,但Sin一聲都沒吭。他猛然將長棍向下刺去。
“我恨你。”
長棍嵌入了Sin右臉邊的地面,石塊擦傷了他的臉也掀起了那張可笑的紙條,X看見Sin黑色的眼睛,那里面的情緒根本談不上痛苦,連悲傷都沒有。
有那么一瞬間里面盛滿了疲憊,正如X感覺到的。
“我恨你。”
“我知道。”
X語氣平靜像在陳述一個事實,Sin也平靜地肯定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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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回到家里,正好聽見被他忘在沙發上的手機震動的聲音。他過去打開,手機屏幕的光有點刺眼。
“明天幫我要杯馬提尼。”
Sin酒量很大,但從不痛飲。
X扔下了手機走向廚房,拿出的卻是一盒阿司匹林。他有時會把東西放錯位置,但下次總會記起。他想起Cathy曾為此教訓過自己。藥盒空了,他將它扔進了垃圾桶。
手機振動。“晚安。”
X不想看,但他回復了。他們這樣不知道多久了,但也應該不短。X不記得郵箱里存儲了多少條晚安,Cathy給他設定了定時刪除。
“晚安。”
X揉了揉太陽穴,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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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想睡覺,就只是疲憊,什么事情都不想去想的那種。
X早就不記得還有左眼是什么感受了,他似乎已經經歷了很長時間,但大多數事情都模糊不清。對于Sin的記憶不一樣,它們清晰得像是剛刻到腦子里。
Sin還記得那個綠眼睛姑娘死前的樣子,他的記憶好得多。他也不小了,是幾年前就早該談婚論嫁的年紀,但他還能想起小時候第一次貼上那張紙條。對于X的記憶不一樣,他記不起什么時候第一次遇見他了。
他們都很疲倦,都是老練的獵手。他們互相利用互取所需,有時還會報團取暖。
但大多數時候都是為了各自的利益。
他們都是對方的獵物,老朋友一樣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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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會一起喝酒,而且還是在Cathy死后。這有點像一個諷刺笑話,但它陳述事實。
Sin和Cathy之前并沒有什么接觸,但那之后X發現他們有很多塊拼圖是能咬合的。
X會給威士忌里兌蘇打,而Sin永遠只要一杯馬提尼。他們坐在角落里,面對面,一聲不出,像鬧別扭的情侶一樣。Sin有時候不會守約,X也是,但沒人打過招呼也沒人抱怨,剩下的那杯酒也不會有人喝。酒吧的老板是個聰明人,從來不多說話。
X知道自己喝醉時有多倔強,也知道Sin從來不會喝倒。
他至今還記得Sin平靜的目光。Sin碎裂的手骨剛包扎好,嘴角還有血跡,小旅店的沙發嘎吱作響,Sin抬手抱住他脖子。
但那次X沒喝多。
第二天早上他還給Sin重新收拾了一下手。
他們各取所需,然后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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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n好像從來沒有失態過。大哭、大笑、極度的憤怒……這些表現都不存在,即使是Cos死的時候也沒有。他總是會給出恰當的反應,從不過激。但他把自己弄得獨個兒,許多人都討厭他。包括X。
而且Sin從沒主動揭下過那張紙條。沒人見過他的表情到底是怎樣的,大概也沒人想過,再好奇也沒想過。Cos之前倒是堅持不懈的努力過,但那沒可能。
X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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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把Calmy帶回來后他們再沒去過那家酒吧了,至少沒有一起。
接頭人早就換成了Eve。
酒吧老板也早就死了。
歲月流逝的速度驚人的緩慢,許多大事也許在一天中就結束了。那家小旅店也許已經關門大吉,Sin的手也好了很久了。
他們依舊每晚互道著晚安,手機振動并不能引起一聲松一口氣或是不耐煩的嘆息,但他們依舊這樣做著。
那種無盡的、深淵一樣的疲憊啊,快要淹沒一個人的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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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你。”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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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James。我不想那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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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看見鉛灰色的天空,他終于松開了那根長棍,想起了左眼的感受。他聽到Sin在哭,或者沒有,他也終究沒有出聲。
我原諒你了。
——————Fin——————
所以X最后還是沒有說出原諒的話。
不在主線里!
看看就好,看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