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梢頭,微風徐徐的時候,阿蘭又來了。她又來到這橋邊,靜靜地守望著,清涼的月光映在她飄動的長裙上、映在蒼白柔弱的臉上,她全然不在意,只把那清澈戚然的眸子定定地望向橋的另一方。她在等,等那個她愛了一生的男人,再一次來到這里,垂著頭,徘徊,徘徊,又徘徊......
初秋的夜晚已有些微微的寒意了,阿蘭身上仍舊是一襲單薄的長裙,但她并不覺得冷的。泛黃的枯葉一片片從她身旁的樹上被風拉著往下落,有時會劃過她的臉龐,有時又穿過她的身體朝著不知什么方向飄去。阿蘭想,待會那個男人來得時候,會不會踏碎橋上石板上的月色,會不會踩疼落到地上的樹葉,會不會驚擾這半睡半醒、喃喃夢囈的河呢?
然而這些又好像全不必在意的,阿蘭只盼著那個日日渴念的身影快些從橋的那一頭走來。
終于,她聽到那遠遠的步子踩在落葉上發出輕微的聲音緩緩地踱過來了。這聲音她聽了太多次了,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她還是像第一次聽到一樣激動地止不住地微微顫抖著。那個男人,那個她日思夜想魂牽夢縈的男人啊。又要見到他了么?怎么好似仍在夢中在冥界中一樣。
就在她發癡的胡思亂想時那個男人已經步到這橋頭了,阿蘭急忙攏了攏被風吹亂的發,即使那人根本就看不到她。阿蘭抬眸直直地向他望去,眼里滿是不得相見的哀傷和憾恨,又夾著深深的柔和的情意和渴望。而那男人呢?他已不記得是第幾次在夜幕降臨之時來到這座橋了,為著那個深愛的離開了的女子!他曾在多少個夜晚在這孤獨地彷徨著、回想起舊日和女人在這座橋上賞月談心的日子呀?他總覺得,她沒有離開,她的魂魄依然守在這兒,依依地喚著:我在這等你,在這等你,等你,你.......
男人不知道,那個女人是真的留在這里。男人不知道,那個女人看著他一次又一次的黯然神傷有多么揪心與心疼。
阿蘭癡癡的看著那個男人,那個她深愛卻不能共度一生的愛人,凄然而又欣慰地笑了。明夜,從明夜起,她也許就能觸碰到那個男人、牽一簽他的手了。
阿蘭在冥府的門外徘徊了太久了,孟婆的湯她遲遲不肯喝下。孟婆說,明夜你再不走就再不能以一個新生兒的身份重返人間了。孟婆說,若你執念太深實在放不下,那么我只能把你化作那座橋邊的一棵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