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齊陷入了一種奇怪的狀態，充實但無趣。這個修真世界非常有趣，天材地寶、功法秘籍、神兵利器、洞天福地，一切都讓他十分興奮。

但是！這些和他完全沒有關系。

再也沒有想到，修真的第一步，是背書。大段大段的戒律，整章整章的經文，詰屈聱牙，晦澀繁蕪，還有周天星宿和經絡穴位，也是要記住的。更別提白楠安排的登山長跑和拳法了，馬齊非常不理解，修為高了之后，法爺都是遠距離放風箏，為什么要加體質和力量點呢？

“你現在不懂，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反正白楠就用這種理由敷衍了一下。

不過修習了吐納法之后，真氣流轉讓馬齊看到了一點點修真的影子。每一個小周天結束，都能感到經文里說的“五臟清涼，六腑調泰”。長跑結束，也明顯感覺體力與日俱增，馬齊為了不過于放松，有意識地增加了體力訓練的強度。

訓練之余，也去上一些課，課上馬齊終于發現了為什么這個世界的人不習慣用筆記本了，真氣流轉到頭上神庭穴，會促進記憶力增強，每節課的內容過三四天都不會忘，難怪白楠安排要背的內容那么多。原來自己只是心理上厭惡背書，并不是真的背不下來。

馬齊沒住“研究所”里，而是搬回了入門弟子的學舍區，除了魯云飛和山北，馬齊又認識了不少有趣的人，比如賈培根和王居。

在齊民課上，賈培根表現非常好，教課的門主當眾點名表揚了他，臺下的馬齊沒憋住，笑噴了。課后這個憨厚的男孩跑來問馬齊，“剛剛你笑什么？”

“對不起對不起，曾經我在一本書上看過，在西域，當地人把熏制方肉叫做培根，故此失態。”

“哈哈哈哈哈還有這樣的巧合，有機會我要嘗一嘗培根。自我介紹一下，在下賈培根，嘉興賈氏，耕種世家，我的名字可不是方肉，而是培育藥根之意。”

“我叫馬齊，升州小戶不足掛齒。”

兩人都會耕種，說到河渠灌溉時，賈培根痛心疾首，說吳國境內河流眾多但失于疏通，很多水渠都荒廢掉了，每年僅靠著仙法調解雨水，勉力維持，太過浪費。

“就拿升州城來說，在用的水渠僅有二十七道，單是把廢棄水渠利用起來，至少能增加三萬畝天字田。如果花力氣重新勾畫河渠，厘定田地，僅升州府一年，就能增產百萬靈谷。再算上省下來的修士人力，效力不可估量。”

賈培根越說越興奮，拉著馬齊到屋里看自己的研究筆記。

嘉興府是浙西大府，富足的田地養育了大量人口，時有“嘉禾一穰，江淮為之康；嘉禾一歉，江淮為之儉”的說法。賈氏是南朝賈思勰的后人，在當地也算名門，家中出過不少農家修士，對耕種很有造詣。

從筆記就看得出來，賈培根條理清晰，邏輯縝密，很多想法雖然沒有跳出封建時代的束縛，但已經初見現代農業，啊不對，未來農業的思路。

馬齊穿越前學的是食品工程，雖然不是農學專業，但果蔬糧油也是要學的，加上穿越前的所見所聞，也能聊得入港。一些簡單的觀點和想法，讓賈培根拍案稱奇，不過沒一會馬齊肚子里的貨就差不多了，只好告辭。

賈培根戀戀不舍地拉著馬齊，一路送到了院外，“有機會我再叨擾你。我來了東玄之后，第一次聊的如此痛快。”

另一個叫王居。他是升州本地人，說話口音馬齊一聽就聽出來了。聊了幾次，發現他是自己便宜老爹的佃戶，馬齊對此沒什么概念，但王居一副巴結的樣子，見到馬齊總是點頭哈腰。

“我說過了，一入東玄大門，大家都是修仙者，沒有什么上下之分。”

“是是是，二少爺教訓的是。”

惹得馬齊直想繞道走，聽說王居天賦很高，尤其是在幻化之術上。一般來說幻術這種高難度的法門，是不會教給入門弟子的。但在某節課上，授課的知客提了一句幻術的原理，王居竟然福至心靈，讓一旁含苞的牡丹開了花。這假花當然瞞不過知客的眼睛，但如此天賦也是異常難得，知客寫了封信，把他推薦進窮數院。

窮數兩字取自《沖虛真經》“窮數達變，因形移易者，謂之化，謂之幻”。幻術常被斥為迷惑人心旁門左道，窮數院又多年沒出過英才俊杰，預算一年少過一年，好不容易遇到個好苗子，院主恨不得把壓箱底的本事都教給他。

馬齊在弟子間堅持與人為善，見誰都和和氣氣的，著實收了不少人望。王居的奉承，眾人的結交，馬齊隱隱成為眾人之首，有些飄飄然。

一日馬齊做晚課，真氣游走至右手，突然心生警兆，沒由來的特別慌亂，馬齊停下小周天不知所措，這種感覺就好像丟了什么重要東西似的，馬齊摸了摸右手，突然看見了內關穴上的痣，這顆痣和手串，都和白楠聊過，白楠也百思不得其解。

馬齊想起一個很不吉利的典故，天人五衰。穿越前聽說過佛教一個傳說，天人如果即將死去，會有五種征兆，其中之一就是悵然若失，離開原先的座位。苦笑一聲，又盤腿坐下，緩緩地調息真氣，試著平復自己的心情。自己又不是什么神佛，哪有這種flag可立，大概是想多了。

第二天一早，馬齊要趕著去謝影斜的貨殖課，他對修真世界的經濟學產生了不少興趣。本時空的經濟學概念非常廣泛，在以糧為綱的農業社會里，可以說是登峰造極了。紙鈔、銀行、股票、債券這些新鮮玩意兒，馬齊都能在書里看到雛形，只不過還沒有孕育完全。

到了學堂，來的人不算多，馬齊和熟人打過招呼，走到第一排的蒲團剛要坐下，門外進來一人，頭插玉簪，腳蹬皮履，身穿淡金色長袍，腰間掛著一大塊團龍玉佩，昂首闊步，倆眼望天，徑直走到馬齊跟前：“讓開，山野村夫也想修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