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們在我的文后評論時常提及“功底”二字,每每令人汗顏,慌慌張張欲撇脫,只唯恐不徹底。功底,是行家才配得起的行頭,焉敢拉扯這張大虎皮?
被夸獎自然偷偷地開心,澄清多了又顯得過于謙虛,讓人有淺淺的不適,在知心朋友間才好放開得瑟。但心底對“寫作”是噙著敬畏的,確實不敢用拙劣去污損它的清譽,說自己在寫字,就坦然多了。
比較贊同一種說法,所謂的功底,就是舉重若輕,大巧不工。能夠輕輕松松就把非常復雜困難的場景寫得清楚透徹,能讓人馬上理解,并且還具有一種美感。
如何具有這種能力?古有韋編三絕、囊螢映雪,今有聞一多“醉”書、魯迅嚼辣椒驅寒苦讀。而愜意如我們,未曾如饑似渴,不舍夙夜匪懈,哪肯辜負良辰美景花前月下,功底又從何而來?除非靈氣與天賦能夠小覷上述幾位,或許有資格。
我們寫一點文字,如恰巧有幾分生動,不過憑藉感情豐沛心思細膩,這不是功底,是性情。能動人的情,自然是真情,而非矯情,細膩也當明麗而不悱惻才可稱上品。若能“其辭脫口而出,無嬌柔妝束之態”(王國維), 或許偷得絲縷大家之范,但切不可沾沾自喜,以閨秀自居,而立現村野粗鄙之相了。
仍然免不了,越寫越惶恐。將一個惶恐的人強拉上臺面,手足無措,目光躲閃,話語遲疑,偏還要打好燈光,可這個人又不愛化妝,該是如何慘白無色叫人失望?Ta只想逃下去,慶幸著還好是免費看熱鬧,只有耽擱了辰光的罪過。
因為薄弱,所以惶恐。寫了一年有余,真的只有這么長。此前的我,自詡愛好文學,只是胡吃海塞,重小說輕散文,重情節忽略文句結構,不知回味惰于思考,心浮躁不定又急促貪婪。所覺的好,大約只限于好看,閱罷感慨數秒,這人怎么能寫這么好?真讓人嫉妒!復棄之于書壘奔向俗艷新歡,數年后只余書名恍惚,再說不出一句。
少有的落筆,也是沖動而為,貪圖那傾倒的暢快,無半點章法。讀書甚少,看過的已大多忘了,詩文不能夠信手拈來,見了美景徒然平庸感嘆,回轉憋出千字,摳心挖肺咬破筆頭,其中或有涂金抹粉的一二點綴,過程并不順暢。初來簡書打了雞血般嘗試日更,欲將空間存貨倒飭一番亮相,才發覺那蒼白與貧弱,真不如打碎了重塑。而當時的我,勇氣卻是驚人,可見無知者最無畏。
然后是真正的開始,無論多久一更,從未懷疑過方向,我為此驕傲。結交了很多文友,同齡的,忘年的,嚴謹的,浪漫的,在文字的世界里,每個人都是純粹的,坦誠的,因此可愛之極。我需要他們,雖然他們的過譽總是讓我慚愧到不知如何反應。
那些真誠的肯定啊,我卑怯地回避著,又虛榮地歡喜著,在惶恐與自信間,在矛盾與堅定中,滿懷希冀。不得不再次提及幸運,遇到相惜的朋友,幸運簽約,我得到太多偏愛。而這一次的幸運,是找到了一種恰好的平衡,心底存有敬畏,筆下卻不遲疑,低調平實,磊落大方,想來是文字不錯的狀態,我竟然又意外尋得。
人和文字的關系,會自然流露出來,無法長久地偽飾,這也正是文字的玄妙。你學廣識精,但不一定通透,要知道這世上博聞強記的精英從來不缺,大可不必擁書自重,借文字展現你的優越感。你如我般淺淺一泓,也無須妄自菲薄,站得低就不怕摔跤,踏踏實實,攀上一寸是一寸,深入一分是一分。
說過多次的認真,還請莫失莫忘。你在盡情書寫,你不發出來簡直膨脹欲裂,但即使起晚了,女子連臉都不洗就出門嗎?任天生麗質也要將頭發梳梳順,衣領抻抻平,這是禮儀,是修養。你又不是寫時評,著什么急呢?晚點呈獻并不會被老板炒魷魚。咱們沒有才華的人,除了勤奮除了認真還能怎樣?認真了也仍然會不完美,可那句話誠不誠懇,大家都是寫字的人,能看不出來?如果,文字只是你的工具,你的玩具,你自嗨的方式,除非名家,不然我們憑什么忍受你的所謂不羈?
文字是我們無時無刻無處不在的生活。群里大伙兒熱鬧地討論著媒體寫作,先生在不遠處找尋野生植物,我在河邊草地上劃拉這些文字,遙看細如腰帶的贛江長橋偶爾有車馳過。天高云淡,聽風颯颯,身旁秋草依舊萋青,低頭間想起昨夜讀的“青青河畔草,郁郁園中柳”,不禁莞爾。年少時只知瓊瑤的“青青河邊草”,而較之當時那透亮的無邪無畏,今日所覺惶恐竟有些暮氣沉沉的無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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