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外甥女帶著一群同學關顧咖啡店,還硬要將我這個次中年大叔,推銷給她的新朋友認識。外甥女看起來很開心,似乎已經融入了大學生活,張口閉口都是學校里的事情,講起來眉飛色舞的樣子,完全忘記因幾分之差而未錄取名校的舊事。
回想高考發榜那會兒,外甥女為沒能錄取心中名校,終日無精打采,雙眼紅腫,躲在家里不出門。家里人為此著急萬分,生怕孩子想不通患上憂郁癥什么的,便要求我安排外甥女到咖啡店做暑期工,想讓孩子有點事做,一來可以分散她的痛苦,慢慢緩解她的惆悵,二來可以讓她接觸下社會,增加點閱歷。此外家里人也給我布置了任務,便是讓我這個與外甥女年齡差距最小的舅舅去開導她。
我認為人要走出心理陰影,靠旁人開導是沒用的,只有自己想通才行。可畢竟是自家外甥女,長輩們又布置了任務,況且我也贊同年輕人多接觸社會是好事,便安排外甥女到咖啡店打工,并且和她約法三章,第一做事要勤快,不能因皇親國戚的身份而好吃懶做,第二待人要誠懇,不能因同事身份地位不同而帶有色眼鏡,第三脾氣要收斂,不能因客戶抱怨責備而亂發公主病。
外甥女雖然心情低落,可還是來店里做事了。聽說女生都有咖啡店情節,而且店里的服務員都是同外甥女年齡相仿的女生。沒多久外甥女就融入到了環境中,幾乎天天同那些小女生膩在一起,我也搞不明白哪有那么話題可以嘮得。見到外甥女日漸恢復活潑,在家也不那么落寞了,我也挺欣慰。家里人問我使了什么妙招才治好外甥女的,我聳聳肩兩手一攤,表示自己什么也沒做。
其實肯定有事情觸動了外甥女的心靈,才使她想通得。但小女生的心思,怎么是我這種大老爺們猜得透的呢。總之,只要外甥女開心沒煩惱,家里人放心,我也就算基本完成任務了。
偶然一天,有個朋友來店里找我釋放工作壓力,剛坐下茶沒喝一口,便劈頭蓋臉地講述著自己一個好項目被人搶了,朋友唾沫星子橫飛著,表示自己為了項目付出了多少努力,通了多少關系,項目能帶來多少收益,又連篇國罵說搶他項目的人怎么卑鄙無恥下流。反正那天上午整個店里人的耳朵都被朋友的公鴨嗓給強奸了。
我正琢磨怎么回應時,外甥女端了杯茶遞給朋友,輕聲細語地說:“叔,你抱怨也抱怨,責罵也責罵了,可事情也成定居,你心里再郁悶再憋氣也無濟于事了,為什么不退一步,用耗在這件事情上的精力去多找點其他項目做,指不定幾個項目完成,一下子就把你這個項目的損失給彌補了呢。”
朋友茶喝一半就停住了,張大著疲憊的嘴巴,眨巴著純真的眼睛,扭頭瞅了瞅外甥女,又扭回來瞅著我,像似發現外星生物樣,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我朝朋友攤攤雙手,表示道理就這么簡單,退一步海闊天空,關鍵是當事人要想通。
朋友走后,外甥女嬉皮笑臉地看著我,像是完成了任務邀功般,問我準備怎么獎勵她。我讓她坐沙發上,說獎勵是小事,關鍵是我想知道她是怎么樣想通的。外甥女朝我吐吐舌頭,說還是要謝謝我這個小舅,準許她在咖啡店打工,讓她在工作中學會了退避。
原來店每天有限量銷售的優質高山咖啡,也有一批嗜好這類咖啡的老主顧,特別是幾個臺灣人差不多每天必到。有天店里搞活動,生意特好,臺灣人來得時候高山咖啡已經賣完了。臺灣人有個特點,凡事要么不跟你計較,要么就會計較到底,頂真起來跟郭德綱說相聲似得,道理論據理由一套接一套,直到把你批評的體無全膚,道了歉賠了禮賒了財,才會不清不愿的離開。
那天臺灣常客正好是外甥女接待的,小姑娘才來工作幾天沒見過市面,臺灣人是常客又不買賬,劈頭蓋臉地一頓牢騷,說得外甥女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店長發現情況不對,便過去救場,連著給客人賠不是,還給客人推薦其他咖啡。當時店長是這么說的:
“先生,高山咖啡是本店限量供應的,今天已經賣完了。您如果堅持要品嘗高山咖啡,那只能等到明天了。但這樣做,您將會一直錯過品嘗其他好咖啡的機會,比方說巴西咖啡、古巴咖啡等等,雖然它們沒有高山咖啡那么濃郁醇厚,卻也各有自身的特點,像巴西咖啡甘滑順口,古巴咖啡清爽淡雅。如果您能暫時放下執著,往后退一步看看,選擇面就會更廣,也能品嘗到別樣口味的咖啡。”
外甥女說,當時不僅臺灣客人被說動,欣然接受了店長建議,她自己也似乎被店長打通了任督二脈,一下子想通了,不在執念著讀名校了,回去后便同父母一起看其他學校,赫然發現有很多不錯選擇,尤其是一些學校的特色還很符合她的口味。
有人說“萬事貴在堅持”,也有人說“成功在于努力”,那么堅持就能事盡成,努力就能成功了么?可現實中有太多人耗盡光陰,散盡錢財,卻終究未能實現心中夢想,最后抱怨命運弄人,郁郁而終。就比如我們堅持了,努力了,結果沒被好學校錄取,沒被好單位錄用,沒競爭到好項目,沒參加到好團隊,沒得到晉升加薪,沒輪上評優褒獎等等,我們都會埋怨命運。
孰不知,其實命運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上,只要稍稍往后退一步,命運就會為我們打開許多窗戶,會有更多景色映入眼簾。而沖在最前面的,打開的也不過是一扇窗戶,或許那扇窗戶外的景色勝過周圍每一扇窗戶,可那卻沒有了選擇,也欣賞不到更多別樣的風景。
世上好的東西固然追逐的人多,我們并不能百分之百保證自己能得到,既然堅持了,努力了,最后失敗了,就不必再執著了,適時的往后退一步,會發現其實還有其他不錯的替代品。就好比,你沒考上一本,但可以選擇二本、三本;沒考上公務員,可以選擇上市公司、國有企業;沒得到晉升加薪,同樣任務指標也不會增加;沒拿到比賽第一,無論第二、第三,還是第四、第五,只要你參與了,就會有人為你歡呼喝彩。
凡事在竭盡全力后依然望塵莫及的,不妨往后退一步,應該會領悟更多,得到也更多,人生會更加精彩。
“小舅,晚上請我的新同學們吃飯唱歌吧”,外甥女拽著我胳膊來回搖擺,依在我肩膀上撒著嬌。我轉頭眨巴著純真而無辜的眼睛,直勾勾地瞅著她,問道:“我有退一步的選擇余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