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嗎？”

君樂用兩秒鐘打完了這三個字，卻用四分鐘猶豫著要不要發出去。

最后，君樂按下了發送鍵，然后關掉了屏幕，一頭扎進被窩里面。

屏幕上的小燈一直沒有閃起來，也就是說沒有人發來消息，可是君樂每隔幾分鐘總是會忍不住打開和他的聊天頁面，結果總是令人失望，他沒有發來任何消息。

君樂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她想，他看到消息了，只是不想回。她如果現在打過去電話，他是會接的，他沒有一次拒接過她的電話，可是君樂不想打，有些尷尬，而且現在十二點了，室友都睡著了。

君樂有些困了，終于，她看到了小綠燈的閃爍，她欣喜地打開手機，是他發來的消息，只有一個字“沒。”

君樂有些失望，但總好過他一個字也不發過來好。她想發過去些什么，可是腦子卻一時空白，她不知道要和他說什么，他們好像沒有什么話題可以聊。

“睡了嗎？”他問道。

“還沒呢。”君樂秒打完字，卻隔了幾分鐘發過去，她不想表現出一副她在等他的樣子。

他發來視頻電話，君樂不想拒接，所以她掀開被窩走到宿舍公共女廁的水房接聽。

他那邊一片黑暗，很模糊的光線。他將手機放在某個地方，自己背對月光倚著欄桿望下頭。

“你在哪里呢？”

“天臺。”他點了支煙。

君樂有些驚訝“我以為，你不抽煙呢。”

“嗯，初中那會兒學的，我不怎么抽，因為煙味很難聞也很難去掉，所以我才來天臺抽，可是最近，有些煩啊。”

“因為工作的事情？”君樂知道，他最近要辭職了。

“嗯”他說道。

“干得好好的，干嘛要辭掉。”

他有些苦笑著抱怨“那些客戶賊他喵挑剔，說這個設計不夠大氣，那個設計怎么怎么的，啊，你倒是告訴我，你要的大氣是什么模樣？每天都加班十一二點，還賺不了幾個錢。”

“退伍時問你是繼續學業還是出來工作，你可是不聽勸選了工作啊。”

“我沒后悔好吧，”他抽了口煙“我只是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至于是繼續工作還是選擇學習，我再想想。”

君樂沒說話，只是望著他模糊的背影，不知為何有些心疼，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樂觀的狀態，很少有過如此煩悶憂郁的一面。君樂想上前抱抱他，可是這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們距離一千五百公里。

后來他說，那段時間復雜的心緒，他只告訴了她一個人，他自己也倍感驚訝。而對于君樂來說，她感到的是開心。無論他將她置于什么地位，肯為她吐露心扉，君樂覺得是一個很重要的位置。

算起來，他們認識還不到兩年。

君樂是在一個QQ的手繪群里認識他的。

她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覺得這個人說話聲音很好聽，有很有趣，又和自己有著許多相似的愛好和興趣，所以加了好友聊天。

君樂是個業余的手繪愛好者，而他則是正規的美術生。這么說也不對，因為當時他已經高中畢業去服兵役了。

大概是《太陽的后裔》的熱播，激發了每個女孩子對軍人的欣賞與愛慕。君樂想，當兵的人，大都是很帥的。

可是君樂錯了，雖然他的聲音很好聽，可是人卻長得不怎么樣，但君樂還是覺得他很帥，大概是他身上的八塊腹肌在作怪吧。

君樂問他的名字，他總是笑而不談，恰逢《花千骨》熱播，君樂認他當師父，求他授予畫技。他是會教一兩句，可是總歸是泛泛而談的感覺。君樂看過他給她直播的畫畫，她不懂畫，只覺得畫得很好看。

畢竟不在一塊兒，有時候聊著聊著就沒話可說了，每逢這時，君樂總是會去臨摹一副畫像再找他指教，由此開啟話題。

他給她推薦的或是說過的番劇，歌曲，電影，她都會去看，去聽，只為了和他有更多的話題可聊。可是有一樣東西她是不會去追的，那就是其他女孩子給他推薦的劇。

他的性格很討女孩子喜歡，她知道的。他和她講過前幾任，她也知道他很喜歡的他的前任。所以她不擔心他談戀愛，因為他說過目前并不想談，可是她又心有不甘，他身邊有太多的女生，都比自己離他很近，這就不能保證某些事情的發生。

比如，他的同事和他告白了。

意料之中，因為他談過，一起去看電影時，那女孩借口隱形眼鏡沒戴好，讓他看看，就在他靠近他時，她偷親了他。

“我想我不是什么君子”他說“因為我沒有躲開。”

“你答應了嗎？”

“沒有。”

“為什么？”

“她比我大。”

君樂有些莫名的慶幸，許是他沒有接受，許是她比他小。

可是后來，她還是沒忍住，告白了。她絮絮叨叨講了許多，說她喜歡上了一個人，但是不是很了解對方什么的，請他拿主意，但他也并沒有鼓舞她告白。

她以為這種老掉牙的套路，他應該一眼能看穿，可是他并沒有，所以她還是忍不住說出口了。

“其實我喜歡的那個人，是你。”

他拒絕了，意料之中。君樂心情有些復雜，像是終于放下了一樁心事，又好像，很難過。

他說了很多，說她應該實在點，找個身邊的人談戀愛，同學什么的。他不喜歡異地戀，不接受網戀。

“那如果我現在在你身邊呢？如果我就在你所在的A市呢？你還會接受我嗎？”君樂問道。

“我說過了，如果現在有女孩和我告白，我是不會拒絕的。”

“所以說，會咯。”

“會。”

他已經給出了答案。

君樂的心里更復雜了，因為她問的不是“你會喜歡我嗎？”而是“你會接受我嗎？”

“你何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呢？我于你而言不過是個陌不相識的陌生人。”

君樂搖頭“不是的，你說過關于自己的很多的事情，也許你忘了，但是我記得，而且，我也知道了你的名字，知道你的城市和地址，知道你一部分的人際關系。”

他有些驚訝。

“笑然，你該知道支付寶可查你的名字的，你發來的圖片可查定位的，你的K歌好友里有你的發小。”

他笑道：“嘖，不簡單，還有呢。”

“還有？”君樂開了個玩笑“還有你的QQ空間，要是我樂意，完全可以去翻里面給你留言和點贊的人，然后加他們好友，還怕不知道你的什么秘密嗎？里面有很多你之前的同學吧。”

“別，那你可夠無聊的。”

“哈哈哈哈，你怕啦。”

“怕你個鬼啊。”

他們只聊了一會兒就結束話題了，許是女孩子天生敏銳的第六感，她去翻他的QQ空間，果然，她進不去了。

他竟把她的玩笑當真？

他不信任她？

君樂只覺得原本的感冒更嚴重了些，頭有些脹得厲害，想也沒想就刪掉了他的QQ，拉黑他的微信和電話。

待憤怒的心情平息后，又莫名得想哭。

她喜歡了一個人一年多，可是這一年多卻像個笑話一般。

她不知道如果他知道她刪掉了他，他會是什么心情。

她刪過他一次，那一次，他很生氣，甚至拒接了她發過去的好友請求。君樂低聲下氣去找他，請求加回來，最后，加回來，他們隔了半個月才說話，才把關系變到從前。

這一次呢？君樂想，更多的，應該是毫不在意吧。

最后，她還是沒骨氣的添加了好友，她早已經將他的電話號碼熟記于心，微信移除黑名單是分分鐘的事情，可是QQ好友請求是再也加不回來了，他沒有拒絕，更沒有接受。

他微信里接受了她的會話和道歉，可是君樂知道，他的話變少了，似乎變得不怎么搭理她了，而她，也不想再主動找他聊天了。

她還是喜歡他，可是已經不想再喜歡他了。

她還記得當初，他在空間里，朋友圈里發其他女孩子圖片視頻，懷疑他有喜歡的女孩子時那種傷心難過的心情。當他說及他同事半夜去醫院給他送夜宵時，她猜測那人是女生和對兩地茫茫的感慨。

她還記得某個煩悶的夜晚，她失眠了，凌晨四點打過去視頻電話，他接了。

沒有說話，就是看著對方，或者說，是她一直在盯著他看，她至今都忘不了當時的心情，卻是很難以描述，是一種心滿意足的悲傷。最后，掛著電話睡著了。

剪不斷，理還亂。

也許現在就是最好的結果。

笑然君樂的故事，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