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的門前有一棵石榴,從我記事起,它就枝葉蔥蘢地站立在那里,童年的記憶因它而斑斕。如今老屋已化為塵土,而石榴樹依然在歲月的風塵中繁茂蔥郁,年年果實累累。
小時候,清晨醒來,總是不敢獨自一人走下木樓梯,于是只好推開木窗,呆看見這株石榴樹。
它沒有楝樹的高大,又不如那叢薔薇的柔美。它立在那一排高大威武楝樹旁,像是溫柔的鄰家小妹。柔長的枝條在晨風中搖曳, 陽光灑滿枝葉,給它披上了一件金色的霞衣。每一片狹長的小葉片,在晨風朝陽的撫摸中,輕輕顫動,油油地泛著光亮。
有時,也會有幾只鳥兒飛來,立在枝頭,左顧右盼,呼朋引伴,哼唱著歌兒,自娛自樂。童年寂寞的早晨,石榴樹就是我最好的風景。
春末夏初,石榴樹上綻出了一個個小小的花苞,像一個個隱藏在枝葉間的袖珍葫蘆?;ò鷿u漸鼓脹,頂端泛紅,終于有一天,它會像變戲法一樣,從頂端裂開。
它仿佛是經驗豐富的魔術師,總是一點一點引逗著你的好奇心。只見那小小的裂縫里驚現一抺亮麗的紅色,仿似裙裾的邊緣。沒幾天,那裂縫越來越大,終于向外裂成四片,紅花吐艷,甚是明艷。
你遠遠看樹,只見青枝綠葉間,綴滿了吐著紅火的花??諝饫锪鲃訚M是澀澀的石榴花香。在我童年的記憶里,真是再也找不到比石榴花還要美的花了,那片浮起的紅云依舊燦爛明眼。
花開時節,滿樹繁盛的石榴花,總是讓我驚羨不已。大人們從樹下走來走去,幾乎沒人會停下來多看一眼,但他們不知道小孩子是如何看紅了眼。
村里的幾個女孩子擠在花下,恨不得人手一束,那才美。開始我們只是在樹下撿一些殘落的花瓣,但終于不滿足,于是我便搬來凳子,拿鐮刀刷刷地割下好多花枝,終于一人手一束紅艷艷的石榴花。
那時未曾讀過紅樓,不知有黛玉葬花一事,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奇怪的想法,心想,把花埋在土里,豈不會開出更多的紅艷艷的石榴花嗎。于是,我們捋下了一大把石榴花,小心翼翼地埋在土里,一群人還煞有介事地跪在土堆旁,念念有詞。空氣里滿是淡淡的泛著苦味石榴花香。
事后,因為糟蹋石榴花被媽媽罵了一頓,但是心里還是甜絲絲的。過了幾天,我們去看那土堆,依舊毫無動靜,咦,怎么不發芽開花呢,我們扒開泥土,石榴花早已香消玉殞,發黑了。如今想來,也只有那個年紀,才有夢一樣的想法。
五月榴花照眼明,榴花,是我生命里一抹純凈而明艷的紅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