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希望等到的人,如果你希望響起的電話,永遠不會再有。你會哭嗎?那些讓你麻木不仁或者又理所當然的東西,已經徹底的離開你之后,你才會去想,原來這一切都來不及告白,來不及道歉,來不及好好生活,你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悲從中來,除此之外呢?
“假比有一天,你坐在飛機上,這飛機正在墜落,你有機會打個電話,你希望打給誰?”
幾年前,坐飛機去杭州,我在座位上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挪一挪屁股,這飛機就會在空中抖個幾抖——幾百個乘客的安慰都系在我屁股上,為了屁股上痔瘡的舒服就挪一挪會顯得太自私,對不對?我嘗試著讓自己深呼吸,然后,我就想到了這個話題。
再后來,MH370和MH17相繼出事,這個念頭又浮出了腦海。
可是,一個電話怎么夠,只跟一個人講,又怎么夠?
大二那年,我去瀘沽湖,沒趕上交通工具飛速發展的現在,我和幾個同學,一路坐的小班車,泥石流和地震就在身前身后,這讓我到現在都記憶猶新:我努力抓著扶手不讓自己被顛下來,坐慣這種車的當地人都嚇得面如土色,我更是屁滾尿流。心中想的是,這趟莫名其妙的旅程我沒告訴爸媽,如果車給埋了或翻下去了,他們讀到新聞時,一定不會意識到自己的兒子就在車上,最多,對遙遠的人懷以同情。
所以我在心里默默地擬遺言——前提是如果能夠把我挖出來并且辨認清楚的話。可是問題是該寫點什么,多謝你們十幾年的養育之恩,二老請節哀?
為了這個完美的遺言,我在那次旅游里一直輾轉反側難以入睡,甚至到了住在鹽源的大學同學家里,在抱著他家的蘋果樹啃時,也在遺憾上天沒給我這個機會。
可是說的簡單…
如果你我都能在那時就體會未來生活的種種幸與不幸,就不會急著想七想八。因此我們耐心地在自己既定的人生軌跡上按部就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像一個往參天大樹上慢慢爬的小螞蟻,你偶爾家門不幸,你偶爾出軌嫖娼,你偶爾有了花花腸子,再不就像王思聰一樣,老天何止給你開了一扇窗,人生路上把通風管、排氣扇、下水溝都統統給你打開時,我們還會急著去像遺言嗎?
從那以后,我慢慢學習去坦然接受,用“這樣也不錯那樣也可以”的心態去接受身邊發生的一切際遇,那些給與不給,都不是你爭取或者放棄得來,其實你只負責演出,劇本早已排定。從那以后,我凡是去哪個地方,在做什么事情,都會事先跟關心的人打個電話說一聲。
因為害怕意外。
可是,意外是什么?
你們兩口子昨晚睡覺都一切如常,第二天起來時人說沒就沒了。這意味著什么,你撕心裂肺之外的東西,你們養的植物不再有人定時澆水,你們的貓不再有人喂了,你必須去考慮重新嫁人了。你喜歡的衣服、你想去的地方,你的每日水果大餐,這些都與他不在有任何關系——這,就是意外。
山河仍在,世態依舊。而一個人在我們的世界里消失地無聲無息,甚至來不及留下任何遺言。
在這些因為愛才會產生的撕心裂肺的背后,人的存在總會是顯得比較渺小。等真正離散到來的時候,無論這種離散是猝不及防還是一地雞毛,說什么都已是徒勞,過程都已經不重要,那說與不說,于是又有何區別?
所以絕大多數絕大多數時候,我寧愿沉默。
前段時間去參加一個友人的葬禮,活著的人悲切,逝去的人平靜,逢到如此際遇,離開和留下,哪一方究竟會更痛苦?別急著去想答案,其實,我們剩下的都只是回憶,不再是記憶,記憶可以不斷累積,而回憶已經戛然而止。
如果你希望等到的人,如果你希望響起的電話,永遠不會再有。你會哭嗎?那些讓你麻木不仁或者又理所當然的東西,已經徹底的離開你之后,你會想,這一切都來不及告白,來不及道歉,來不及好好生活,你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悲從中來,除此之外呢?
相聚易,離別難。白頭快,思量苦,這已經遠遠不是所謂珍惜當下就能包含的意義。
嘗試著更好的活下去吧。我們當然不會像《云圖》里輪回轉世一樣不斷體驗人生,不過都有資格,“用自己的方式,去度過一生”,所有的感受,都沉浸在這平淡的字眼里,翻騰,循環,它即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