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拉著行李箱乍然出現在宿舍的時候,室友曉麗失聲驚問我:“你怎么把頭發剪短了?”我沒言語,只是沖她笑笑。她又試探著問我:“你……不會失戀了吧?”
我沒有失戀,我只是失去了一個不戀我的人。
那一天,我在網上看到一篇關于麻衣的故事。麻衣是一個日本知名的博客博主。她以奉行極簡主義的生活而出名——簡單概括就是一個“扔”字。如果一件東西的功能可以被替代,那么證明不需要它的存在,扔!如果對一件東西是否該留下有點猶豫,那么就說明它可有可無,扔!
麻衣從小生活在一個擁擠的空間,家里堆積著大量的雜物。她的外婆和母親既不擅長整理又不舍得丟棄,一有客人拜訪只能匆忙藏起來。麻衣深感家中雜亂之痛。在311日本大地震之后,麻衣開始了“扔”的行動,從此她的世界迎來新生。
看完這個故事,我如醍醐灌頂,心里瞬間通明。
那時候,我也深深為身邊的事物所累。我居住的房子里也堆積了大量的東西。因為打掃整理一次所需要花費的時間太長,所以我一般一個月才大清理一次,這導致家里幾乎終日都是雜亂的樣子。而更讓我耗費心力的,卻是與男友的關系。
我和男友是在學電腦的培訓班上認識的。那是一個周末,下課后,我和閨蜜邊走邊商量去哪兒玩。突然身旁一個聲音插進來:“可以去中山公園,就在這附近。免費而且也比較好玩。”我們扭頭一看,一個圓臉大眼的大男孩正笑意盈盈地注視著我們。那一刻,我的心里油然生出了一種好感。
那一天他毛遂自薦帶著我們去中山公園游玩了一整天。后來連續幾個周末他都邀請我們去不同的地方玩。再后來某一天,閨蜜推辭說不去玩了,變成了我和他兩個人的約會。再然后……他變成了我的男友。
男友性格開朗,說話幽默,我一度沉浸在戀愛的甜蜜中,感覺自己撿到了寶。直到有一天,我在整理抽屜里東西的時候,發現了一本他的日記本。
“今天,我認識了一個女孩,她很漂亮,有一種冷冷的氣質。我邀請她和她的朋友一起去中山公園玩了一整天。”
嗯,我什么時候有“冷冷的氣質”啦?我心里暗暗好笑。
“……她今天說有事不能和我們一塊去玩了。于是我和她的朋友一起去蛇口玩。她的朋友一路上嘰嘰喳喳地,似乎很開心。可是,我卻一直在想:她到底有什么事呢?”
我的心慢慢地往下沉,一股冷風自脊背“嗖嗖”地竄上來。
“……我發短信給她,告訴她我從見她第一面起就喜歡上她了,她沒有回復。我又發短信問她能否單獨見一面,到晚上她才回復說小音也很喜歡我,希望我不要傷害她。其實,我也能感覺到小音對我的感情,她也的確是個活潑可愛的女孩子,可是我的心里總有點不甘心……”
“我終于接受了小音。我吻了她,看著她嬌羞的臉龐,我心里也升起一種溫柔的甜蜜。或許,我們會幸福地生活下去吧。”
“家里太亂了,小音不愛收拾,回到家看到凌亂的一切,我感到心里一陣煩惱。”
“小音不會做飯!我教她炒菜,她不是把菜炒焦了,就是放鹽放咸了。唉,只能我自己動手了。她還是離我理想中的樣子差距太遠。”
“小音太幼稚了,跟她談論事情,我感覺她的話沒什么遠見。”
“今天我新認識了一個女孩,她是一個女大學生。她長得很像‘她’,且談吐不俗,我的心怦怦怦地直跳——我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我緩緩合上他的日記本,兩行眼淚順著臉頰滾落下來,滴在了封面上。幾個月來,我和他朝夕相處建立起的幸福的大廈一瞬間轟然倒塌。我以為的一見鐘情,此時,變成了一個冰冷的諷刺。
原來,他并不愛我。原來,他從一開始喜歡的人就不是我。
我把他的日記放回原處,對此事只字不提。在后來的一個月里,我把房間收拾好以后,開始注意保持整潔,盡量不弄亂;趁著他不在家的時候,我開始照著菜譜學做菜。我甚至在網上查閱關于成人高考和自學考試相關的信息。男友發覺了我的變化,他臉上的笑容又漸漸地多了起來,他開始夸獎我。他大概覺得幸福在向他招手了吧?可是,我只是想向他證明:他錯了。
不得不說,男友對我發出的友好訊息,讓我有時候也猶豫起來,想要原諒他。這種糾結和痛苦無時不刻地噬咬著我,而我,表面上還得裝作若無其事。
恰在此時,我看到了麻衣的故事。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斷!舍!離!
我把自己的東西擺出來,開始整理。我這才發現:近一年來,我一直在買買買,已經積壓了太多的東西。這些,去東門采購的款式奇特的T恤,都只穿了一次,便再也不想穿了——扔!這套護膚品,買來后極少使用,現在快過期了——扔!這件大衣我好喜歡呀,就是太舊了,我外出一般都不穿了——扔!這件外套雖然我穿著顯得好丑好滑稽,但它價格好貴的——扔!
……
扔掉了一大堆我平常不舍得丟棄的東西以后,我所有的物品就精簡到了一個行李箱就能容納下的數量。而房間里堆放著大量雜亂物品的現象也隨之消失了。我聯想到《西游記》里,唐僧師徒在凌云渡,坐無底船時脫胎換骨的故事。摒棄過去,也算是一種“脫胎換骨”吧?
最后,要扔掉的,是那個不愛我的人。
我去剪了一個短發,寓意一切從頭開始。然后給他留了一封長信,便悄然離開了。
不久,我認識了現在的男友,我們彼此心意相通,相處融洽。再后來,我考上了夢寐已久的大學。新生報到那天,天空一片澄藍,沒有一絲云彩。校門口盛開了一片紫荊花。金色的陽光透過花葉灑在我身上、灑在我臉上。一陣清風拂過,我閉上眼感受花瓣輕柔的撫觸。啊,迎接我的,是一個春暖花開的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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