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五點,天剛蒙蒙亮。我和姐姐們的談話似乎才停止了不到半個小時。我娘走進屋,對著她的三個女兒說:快起來吧,不是還得去茌平盤頭么?
怕睡覺亂了發型,昨天并沒有盤頭。如今看來這個決定似乎并不太高明---出嫁前的夜晚是任誰也睡不著的。我睜開眼睛,說:這就五點了嗎?把表往回撥點,讓我再睡一會兒吧。兩個姐姐說:往前撥!往前撥!快點送這個好吃懶做的東西出門!
我們起來,看到爸爸也已經起來了。他在微黑的院子里慢慢踱步。我低聲叫一聲:爸爸!眼睛居然濕潤了。傷感的情緒不經醞釀說來就來。爸爸說,快點收拾一下,不是還得盤頭嗎?讓你姐姐陪著你?我說,是。連忙跑開了。
我們駕車行駛在黎明前的國道上。一會兒,迎親的車隊就會掛著紅綢,一路踏歌而來。車上載著我的激動的小于哥和他的同樣興奮的小伙伴們,他們還會朝他不斷地打趣說笑話,揚言要好好鬧鬧新娘子呢。小于哥大概會緊張地磕磕巴巴笑著,說:不得了!我娶的這個不是好相與的,你們不要惹她!想到這里,我給小于哥發了條短信,告訴他我已經出發去盤頭了。
很快就到了婚紗攝影店。由于提前有了溝通,我們到的時候,化妝師已經一切準備就緒,拿著家伙式兒等著我。我趕緊落座,任憑擺布。這期間,姐姐們就和化妝師閑聊,一面隨時提出著意見和建議。盤頭其實也很簡單,一會兒就弄好了,然后是化妝。這時候我就把我的大眼鏡摘下來,讓大姐幫我把隱形眼鏡貼在眼里。二姐就拿著我的眼鏡繼續和化妝師閑聊,一面繼續提出著意見和建議。我則全程激動地說不出話來,只聽見心臟砰!砰!砰!
化好妝,穿上潔白的婚紗,穿上漂亮的小高跟鞋,我站起來,感覺自己就像公主了。大姐幫我整理一下頭紗,二姐則繼續提出著意見和建議?;瘖y師滿意地笑著,說:好看,好看!有氣質!大姐向她表示感謝,化妝師向我表示祝福,二姐幫我付錢。我就裊裊地向門口走去。
天已經亮了。空氣少有的清新宜人!我看看時間,已經快六點半了。小于哥短信說他家的大喇叭早就響起來了,他在坐立難安地等待著良時出發。
我們回到家。娘看到我的樣子,說:冷不?先穿上個坎肩?我說:婚紗裙子套破棉坎肩兒算怎么回事呀?!再說我也不冷!大姐說:別管她!二姐說:別管她!挨過這個時辰穿她婆婆家的衣裳去!娘摸摸我的手兒,說:也行,小手不涼。爸爸張張嘴,沒有說什么。楊傾城和郭宇涵此時已經起來了,圍著我一個勁兒地轉圈。楊傾城說:小姨轉個圈看看,我看看裙子大不大?郭宇涵嚴肅地說:不行不行!小姨穿著高跟鞋呢!楊傾城說:這個婚紗不漂亮,我長大了才不穿這樣的!我讓我丈夫給我買好的!爸爸說:小孩家別亂說!不嫌臊!楊傾城吐著舌頭跑了。
我們家的大喇叭也響起來了,號召鄰居們都來幫場。大家都說:好??!好啊!對我娘說:他大娘,你終于完成任務了??!我娘興奮地盈盈淚光。我爸爸說:不錯!我們終于找到下家了!
坐著。娘說:吃點面條么?喝點水嗎?我們都喝了點熱水。我的心砰!砰!砰!
七點,小于哥說他們出發了!我連忙對娘說。娘說:出發了?好!好!爸爸問:知道路吧?沒有走錯吧?姐姐們都說:早就說好了,再笨也找得到!爸爸說:找不到就不嫁給他了,小閨女,好不好?我娘說:說什么呢!好容易有愿意要她的,找不到我們不會給他送去?大家大笑著,似乎很愿意趕緊把我裝包發走。
七點半,只聽見外面鞭炮齊鳴!楊傾城大喊著:來了!一邊往外跑。郭宇涵在后面跟著,喊:我也去看看!一會兒,他倆又吱呀亂叫地奔回來,大喊:真的來了!真的來了!我的心砰!砰!砰!
鄰居嫂子說:關大門!趕緊關大門!她就招呼幾個小孩把大門關上。一面對我擺手,讓我回屋坐著。這時候,不知誰把喇叭關了,我就聽見小于哥的聲音喊著:寶寶,開門!我在屋里捏著小手絹,不知如何是好。嫂子和小孩們哄堂大笑,他們說:你找誰?小于哥說:我找季秀哲。他的小伙伴們也在門外七嘴八舌地喊:嫂子,開門!還有一個喊“嬸子”的,也不知道是誰。我嫂子繼續刁難著他,說:說幾句好聽的!小于哥早就經歷過多少次這種考驗,他毫不猶豫地大叫道:寶寶,我愛你,你是我心中最美的花朵!嬸子和孩子們大笑著,面紅耳赤地打開了大門。小于哥和他的小伙伴們洋洋自得地踏步進來。這時候,嫂子又連忙跑進我屋里,啪的一聲把屋門緊緊關死!又喊道: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進此屋來,留下買路財!楊傾城在屋里提示著她的小姨夫:塞紅包!塞紅包!小于哥于是趕緊塞進來幾個紅包。嫂子把門打開,他們一群人蜂擁進來。這是小于哥第一次見我穿著婚紗。我們都看著對方,傻笑起來。
錄像師傅扛著攝像機遠遠近近地走來走去。大家提示著小于哥:單膝跪下!單膝跪下!小于哥走近前來,把手捧花兒遞給我,單膝跪了下去。我傻呆呆地看著他,不知如何反應。周圍的人都起哄,攝像機把這一切都記錄在案。大姐說:快起來吧。小于哥的小伙伴們提醒著他:找鞋!找鞋!找到嫂子的鞋穿上抱家去!小于哥于是四處看起來。楊傾城把手指頭藏在袖子里,朝著某處指了指。郭宇涵大叫:作弊!作弊!不要被他找到!可是小于哥已經看見了,很順利地找出我漂亮的小高跟鞋,給我穿上。
大家都高喊:抱著!抱著!小于哥把我抱起來,走了兩步。娘和爹在院子里,和看熱鬧的鄰居們寒暄。小于哥說:我們來照一個全家福吧!我偷偷地抹著眼淚,和小于哥的手握在一起。從此,我們就是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