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然余
孔子(公元前551年―公元前479年)子姓,孔氏,名丘,字仲尼,春秋時魯國陬邑(今山東曲阜)人,祖籍宋國栗邑(今河南夏邑)。春秋屬東周時期,時在公元前770年至公元前476年,孔子生活于春秋末期。孔子逝世不久,戰國時代開啟。孔子是中國古代思想家、教育家,儒家學派開創者。
一 出仕、周游與治學
司馬遷記孔子生平云:孔子有先祖名孔防叔為宋人。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紇。紇與顏氏女生孔子。因禱于尼丘得孔子,又孔子出生時“首上圩頂”,故取名為丘。(司馬遷:《史記·孔子世家》)[關于孔子祖上情況司馬遷又記曰:“孔子年十七,大夫孟厘子病且死,誡其嗣懿子曰:孔丘,圣人之后,滅于宋。其祖弗父何始有宋而嗣讓厲公。及正考父佐戴、武、宣公,三命茲益恭,故鼎銘云:‘一命而僂,再命而傴,三命而俯,循墻而走,亦莫敢余侮。饘于是,粥于是,以糊余口。’其恭如是。吾聞圣人之后,雖不當世,必有達者。今孔丘年少好禮其達者歟?吾即沒,若必師之。”(《史記·孔子世家》)]孔子姓子,殷商時有子姓,至春秋戰國時期,宋為子姓諸侯國。據《古今姓氏書辯證》和《通志·氏族略》,“商始祖偰(xiè),為舜之司徒,受封于商,賜姓子”。子姓宗族始于偰,生殷水,初姓“殷”,偰為舜之司徒,助禹治水立功,舜封商地,賜姓“子”。這是子姓的由來。后子姓宗族又派生出多個氏族,如肖、宋、鐘、孔諸族,各以氏名為姓,如孔氏家族姓孔。
孔子曾為魯國大司寇,奉道遵禮,有所作為。[《荀子·宥坐》記云:“孔子為魯攝相,朝七日而誅少正卯,門人進問曰:夫少正卯,魯之聞人也,夫子為政而始誅之,得無失乎?孔子曰:居!吾語女其故。人有惡者五而盜竊不與焉:一曰心達而險,二曰行辟而堅;三曰言偽而辯;四曰記丑而博;五曰順非而澤。此五者,有一于人,則不得免于君子之誅,而少正卯兼有之。故居處足以聚徒成群,言談足以飾邪營眾,強足以反是獨立,此小人之杰雄也,不可不誅也。”(《荀子·宥坐》)]孔子最為痛恨危害社會的五種“惡行”。此為心達而險:明知故犯,居心險惡;行辟而堅:行為邪僻、縱惡不改;言偽而辯:言辭虛偽、巧言令色;記丑而博:博采丑惡,廣為傳播;順非而澤:順從錯誤,文過飾非。孔子認為,對此“五惡”,凡為君子者必當口誅筆伐,奮起除害安民。孔子言行一致,“朝七日而誅少正卯”。孔子的施政風格引起齊國的注意,擔心“孔子為政必霸,霸則吾地近焉,我之為先并矣。” (《史記·孔子世家》)于是離間孔子與魯國的關系,迫使孔子離國出走。
公元前497年,孔子55歲,開始實行他周游列國的宏大計劃。“讀萬卷書,行千里路”,讀書為求知,旅行則增益見聞,這也是另一種意義的“知行合一”吧。孔子帶著自己的學生,組成一支不小的隊伍,沿山河阡陌一路走去,這與老子青牛獨騎、西出函谷的情景迥然有別。顯示古國春秋時代最偉大的兩位先哲不同的性格特征與行事風格。可見孔子十分注重自己的教員身份,他走到哪里,把學生帶到哪里,師生的旅行,實為“游學”。這支隊伍也變成了流動的學校。孔子此行一路顛簸,困厄無數。例如,他與弟子走到陳國與蔡國的邊境。楚國派使者聘孔子任職。孔子同意,將前往楚國受聘。這件事情讓陳、蔡兩國的大夫知道了,意識到孔子平日嫉惡如仇,對于他們所作所為早已不滿。孔子若為楚用,或許會慫恿楚國興師問罪,楚為強國,到時恐會發生危機。“於是乃相與發徒役圍孔子於野。”孔子率學生“不得行,絕糧。從者病,莫能興。”面對危險,孔子依然為學生講誦禮義,弦歌不衰。這時子路面有難色,前來問孔子:“君子亦有窮乎?”既然已是一個受人敬重的君子,怎么會落得如此窮困的境遇。孔子回答:“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史記·孔子世家》 )君子承受天命,有所作為,總會遭遇挫折與犧牲,固然窮困,矢志不渝。小人不同,一旦窮困則胡作非為。
孔子于公元前484年結束游歷生活,回到魯國,前后長達14年,這時他已是68歲的老人。在生命的最后幾年,孔子將主要精力貫注于典籍的整理。他整理修訂《詩》《書》《禮》《樂》《易》《春秋》為“六經”。其中《春秋》記周、魯及列國大事,上起魯隱公元年(前722年),下迄魯哀公十四年(前481年),共二百四十二年。行文蘊含褒貶,謂“春秋筆法”。孔子逝世后,后人記孔子言行,編成《論語》,奉為儒家主要經典。
二 導師的精神
孔子一生中雖有出仕從政的經歷,但他的主要身份是教師。他殫精竭力從事教育,是中國私學,即私人收徒教學的開創者。他有教無類,無論貴族官人、平民百姓,只要誠意向學,都可以成為他的學生。他弟子三千,賢良而出類拔萃者七十二。其中最為著名者:“德行: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政事:冉有,季路。言語:宰我,子貢。文學:子游,子夏。”(《史記·仲尼弟子列傳》 )
《史記·仲尼弟子列傳》記陳子禽詢問孔門師承的事情。陳子禽,姓陳,名亢,字子禽。他是春秋時期陳國人,陳僖公之子。傳為孔子門下,《史記·仲尼弟子列傳》未入孔門弟子行列,不過查《孔子家語·弟子解》可見其名,《論語》亦記其問學于子貢、孔鯉。陳子禽年紀小于孔子40歲。陳子禽問子貢:孔子這么有學問,他是從哪里學來的?子貢回答道:由文、武王開創的周代道德至今沒有衰亡消失。雖說賢者識其大體,不賢者識其枝葉,然而文、武之道畢竟處處可見,傳承不息。對此,孔子隨時隨處都可以學習,因此不必學有師承,去也不必確定誰是孔子的老師。[孔子謙虛好學,人有所長,必謙虛請教。孔子所敬重的人,在周有老子;在衛有蘧伯玉;在齊有晏平仲;在楚有老萊子;在鄭有子產;在魯有孟公綽。他也經常稱許臧文仲、柳下惠、銅鞮伯華、介山子然等人。孔子晚他們而生,不是同時代的人。(《史記·仲尼弟子列傳》) ]陳子禽又問:“孔子適是國必聞其政。求之與?抑與之與?”子貢曰:“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也。”(《史記·仲尼弟子列傳》)陳子禽還想知道,孔子每到一個國家都會去認真了解該國的國政民情,那么在這個學習過程中,是孔子自覺求教呢?還是別人主動把本國的情況告訴他?子貢沒有正面回答陳子禽,而是說:老師待人溫存、善良、恭謹、儉樸、謙讓,這是人格的魅力,也是學習的誠意。老師憑此學有所得,廣聞博識。老師這種追求學問的方式,可謂與眾不同吧!
孔子教育具以下特點,此為“四教”“絕四”,及所慎者三。“四教”者:“文、行、忠、信”,即為博識學文、端正品行、于君忠誠、待人守信。“絕四”者:“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即舍棄個人臆念、拒絕輕易裁斷、反對固執不改,不要唯我獨尊。所慎者三,即“齊、戰、疾”。這是說齋戒、戰爭與疾病,這三件事,最須執政者省察考量,慎重對待。孔子在教學實踐中,創造了一套別具風格而又行之有效的學習方法。他主張“不憤不啟,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弗復也。 ”(司馬遷:《史記·孔子世家》)即教育學生,不待其認識到發憤學習的必要,不予施教;學一門知識,做不到舉一反三,則不教給新的知識。他列舉人生快意之事言道:學習而又時時去復習,這不是一件快樂的事情嗎?有朋友從遠方趕來看望自己,豈不令人喜悅?“有朋自遠方來”,也與學習有關,因為與遠方接觸交談,可以增長見聞、開闊眼界,學到從書本上學不到的知識,所得到的快樂不輸前者。又說:人有不知,不因此而慍怨,而是循循善誘,耐心啟發,這不是作為君子應有的風格嗎?孔子主張“學而時習之”,他在《論語·為政篇》中,對復習舊知,領會新知,這種“反芻”式的學習方法,作了高度的評價:“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論語·為政》)如果誰能做到“溫故而知新”,誰就是一位稱職的好老師了。
孔子關于學習方法的教導,使學生們深受影響。《論語· 子張》記子夏語云:“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可謂好學也已矣。”這看似子夏對孔子學問之道的“翻版”,細察則發現“創新”之處。他認為學習關鍵在于兩個方面,其一是“知”,知其所不知,其二是“無忘“,不忘其已知(能)。知其不知方可增強認識新知的欲望;不忘其已知才能鞏固已知,“溫故而知新”。孔子主張將學習與思考結合起來,“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為政》)學習而不思考,就不可能對學到的東西進行去粗取精、棄偽存真的加工整理,就缺少一個“揚棄”的過程,其結果或被表象欺罔,或是茫然不知。反過來說,只是單純的思考,而缺少學習的過程,則將得出錯誤的結論。
孔子有學生叫仲由(前542年―前480年),字子路。他是"孔門十哲"之一,曾追隨孔子周游列國,史載其擅長政事,性耿直而好勇力。孔子曾這這樣語重心長地勸諭仲由:“由,誨女知之乎!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為政》)
孔子這句話讓人們作深入的思考,一方面可理解為,對于知識要抱誠實的態度,知道了說知道,不知道就說不知道,不可虛言謊報。另一方面則表示對“知識”的認真態度。“知,識也。” (《玉篇》 )能稱得上“知”,是對所學到的東西的清晰認識,識而未晰,一知半解,談不上真知,此所謂“半瓶子醋”。所以莊子有言“心徹為知。” (《莊子· 外物》 )顯然孔子教育學生,知為真知,真知方可卓識。孔子的學生發現,在老師身上具備一種可貴的學問精神,就是“每事問”。《論語· 八佾》有這樣一段記載:“或曰:孰謂鄹人之子知禮乎?入太廟,每事問。子聞 之,曰:是禮也。”(《論語· 八佾》)有人問:鄹邑大夫的兒子入太廟,遇事都要請問,他大概于禮儀的事,所知不多吧?孔子聽了不同意,就說:此人如此為,本身就是一種禮儀啊。孔子自己也是這樣做的,“子入太廟,每事問。”子夏曾說:“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論語·子張》)說的就是自己的老師。
三 “天命”,吾生之命運,及上天之令
孔子在《論語·季氏》中說到“天命”:“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 (《論語·季氏》)在“三畏”中,“畏天命”置于第一條,可見對此重視的程度。《尚書·盤庚上》中出現“天命”的概念。《尚書》云:“盤庚遷于殷,民不適有居,率吁眾戚出,矢言曰:我王來,即爰宅于茲,重我民,無盡劉。不能胥匡以生,卜稽,曰其如臺?先王有服,恪謹天命,茲猶不常寧;不常厥邑,于今五邦。” (《尚書·盤庚上》)商起于湯,至紂亡,歷十七朝,近六百年。 契封商,湯始居亳(bo)(今河南商丘市)。其后五遷:中丁遷隞(今河南滎陽北敖山南);河亶甲遷相(今河南安陽市西),祖乙遷邢(今河南溫縣東);南庚遷奄(今山東曲阜舊城東)。盤庚決定將首都由亳(今河南商丘)遷移到殷(今河南安陽西北),這已經是商朝第五次遷都。盤庚作出這個決定,引起臣民們的不滿,他們向盤庚訴說:“先王有服,恪謹天命,茲猶不常寧。”承先王護佑,定都安民,謹慎地恪守“天命”,現在另擇新都,豈不是違背天意。從這段史料來看,“天命”可以分成兩個概念來分析,一個是“天”,這是宇宙的自然存在,從理學維度分析,此即“太極”,它具有無限的創造力,及對于人類萬物生死予奪的權力。一個是命,即意志與命令。故”天命”即是上天的意志與命令。孔子強調,人當竭全力為當為之事,至于成敗興亡,唯聽天命!《論語》記孔子語:“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論語·為政篇》)孔子將四十至五十歲這段人生歷程,看得特別的重要。到了四十歲的時候,經歷了許多事情,歷練有得,已經確定了人生的志向,不輕易動搖,認識天命的存在。至于五十,徹底曉知天命的意義,勵志前行。
《孔子家語》云:“魯哀公問于孔子曰:人之命與性何謂也?孔子對曰:分于道,謂之命;形于一,謂之性。”又載孔子語:“化于陰陽,象形而發,謂之生;化窮數盡,謂之死。故命者,性之始也;死者,生之終也。有始則必有終矣。”( 《孔子家語·本命解》)從以上孔子與魯哀公的對話,可以看出孔子對“天命”的解讀,他承認人有命與性,命之上有道,因天道而生天命,由天命而生天性。天道恒常不變,天命因人而異。天命是人的內蘊本質,天性是天命的外在表現。既誕于人世,即承受天命,而后有性,故稱“命者,性之始也”。既壽終離世,即卸下天命。承天命為始,卸天命為終,是為有始有終。“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不知禮,無以立也;不知言,無以知人也。”(《論語·堯曰篇》)孔子指出:為君子者必知天命,知天命,而知天道,知肩負的責志任務、行走的方向路徑。不知天命則非君子。命不變,性可易。君子以禮儀規范本性,約束言行,終其一生,完成天命。如此者,天命與天性,因接受教育而得統一,統一到道的范疇之中。如《中庸》所言:“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中庸·第一章》)《中庸》云:“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險以徼幸。”(《中庸·第十四章》)《中庸》又稱:君子平易隨和以俟天命安排,小人行為怪異而求冒險僥幸。《中庸》載于《禮記》,作者子思。《中庸》因宋學推崇被列為儒學“四書”之一。以上的話,體現孔門后代于孔子“天命”論的深入領會。
孔子一生行止為其天命論作了最明確的注釋。孔子率學生一行來到衛國,因受到衛靈公的猜忌,離開衛國。在衛國與晉國交界,有一個叫匡城的地方,發生了孔子被拘的事件。對此《史記》記載:孔子過匡,“匡人聞之,以為魯之陽虎。陽虎嘗暴匡人,匡人於是遂止孔子。孔子狀類陽虎,拘焉五日”。上文說的陽虎,為春秋后期魯國人,居季孫氏幕下。然后憑其狡黠與野心竟以低微的身份,躋魯國朝廷,執政魯國。陽虎身材高大,長相頗似孔子。因陽虎曾施暴于匡人,于是就把孔子拘留起來,五日不放。形勢一時危急,弟子們感到害怕,擔心孔子的安全。這時的孔子囧途無奈,但在學生面前依然神色坦然,并說出以下的話: “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后死者不得與于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史記·孔子世家》)這段文字顯示孔子的堅定信仰,以及他決意傳承文化的重大使命感。在他看來,中國禮樂文化在周文王的時代造就輝煌。周文王既逝,這樣偉大的文化不是由我保存著嗎?我會死于匡城嗎?上天果真要喪失這樣的文化嗎?如果這樣,后輩來者將因文明失傳而淪入黑暗。然而“天命”在身,上天佑我,匡人又奈我何?孔子離開曹國前往宋國,與弟子習禮在大樹之下。此刻孔子遇到桓魋。此人為宋桓公的后代、宋景公的寵臣、宋國司馬,掌管著國家軍事的大權。有意思的是他的弟弟司馬牛還是孔子的學生。桓魋要殺孔子,將大樹拔掉。見此情況, 孔子意欲離去,弟子們在旁催促快走。這時孔子說:“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史記·孔子世家》) 這句話同樣表達了孔子承受天命的的使命感。在他看來,上天將我降生于人世,賦予我傳播道德的任務,桓魋又能把我怎么樣呢?
孔子說“天命”,與道家有內在相通之處。莊子言:“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 (《莊子·內篇·人間世》)人生本有無常莫測之境遇,一旦來臨,非人力所能御,倒不如隨遇而安。莊子認為如此洞觀曉達的人生態度即為天地至上之德。列子也具同樣的思想,如其言:“生生死死,非物非我,皆命也,智之所無奈何。”(《列子·力命》)孟子繼孔子之后,予天命論以再詮釋,他引《詩》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又稱:“《太甲》曰:‘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謂也。”意思是:《詩經》言:凡行事 須合天命,合則得福,悖則引禍。天災尚可躲避,人禍無以逃遁。“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荀子·榮辱》)此語顯示荀子對天命的敬畏與遵奉。韓愈有詩云:“一年明月今宵多,人生由命非由他。”(韓愈:《八月十五夜贈張功曹》)同樣說明人生有命,于天命無可抗拒,只可順隨。周敦頤《通書》云:“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元亨,誠之通;利貞,誠之復。大哉《易》也,性命之源乎。”(周敦頤:《通書》)這是說人有命,此謂天命。人又有性,此謂天性。天命謂道,起于太極陰陽之交感互動。程頤認為:“知天命,是達天理也。必受命,是得其應也。”在他看來,“命”者,令也。“命者是天之所賦與,如命令之命。”(《二程遺書·卷十五伊川先生語一》)程頤強調:對于普通人來說,“天命不可易也”,神圣之至,無可抗命。(《二程遺書·卷十五伊川先生語一》)
孔子的天命論在朱熹學術中得以進一步闡明。朱熹論人有天命,也有氣質。氣質謂人的天性,亦謂因人而異之品性。天命之與氣質,本不可分。才有天命,便有氣質,不得須臾離失。“既有天命,須是有此氣,方能承當得此理。”若是沒有氣質這樣東西,天命也就無以顯示。天命即天理,少了氣質,“此理如何頓放。”(朱熹:《朱子語類》卷四)不過,朱熹的思想重點存于以下的話語:“人物之生,天賦之以此理,未嘗不同,但人物之稟受自有異耳。如一江水,你將杓去取,只得一杓;將碗去取,只得一碗。”(朱熹:《朱子語類》卷四) 儒家“天命論”范疇,可分為二,其一謂“天命”,其二謂“天性”,天性也稱人性、品性、氣質等。這里朱熹又加出一個概念,即“天賦”。以朱熹所見,“天賦”來自天命(亦即天理),天命是江水,天賦為取用。取用者器量不同,所得天賦也自然不同。朱熹的不盡之語在于:人所得天賦能力不同,但所得天命相同,只要此生竭己所能、全力而為,如滴露之映月,已臻“知天命”之化境。作為理學新軍的王陽明,于“天命”如此說道:“天命于人,則命便謂之性;率性而行,則性便謂之道;修道而學,則道便謂之教。率性是誠者事,所謂‘自誠明謂之性’也;修道是誠之者事,所謂‘自明誠謂之教’也。”(《傳習錄上·薛侃錄》)
四 “仁”德綱領及義、禮
仁、義、禮、智、信、忠、孝、節、亷、恥諸德,為孔子思想目錄,循此可探詢孔子精神世界。而此思想目錄中,仁字當頭,解讀孔子“仁”字真義,則可提綱挈領,探得孔學奧義。“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于是,顛沛必于是。” (《論語·里仁》)孔子認為:作為一個君子的基本條件,是每時每刻,做每一件事都不違背仁德的準則,緊急匆忙時如此,顛沛流離時如此。此所謂:“君子尚仁,是為君子,為君不仁,何為君子。”孔子自問:仁義之德,離我遠嗎?孔子自答:“我欲仁,斯仁至矣。” (《論語·述而》)在孔子看來,仁與不仁,重在行為表現,而不在于能言善道,至于某人心存不良,文過飾非,孔子自將其視為不仁之徒。有人對孔子說“雍也仁而不佞”,冉雍心有仁德,只是不善辭令。子對曰:“焉用佞?御人以口給,屢憎于人。”(《論語·公治長》)伶牙利齒又有什么好,以口舌勝人,只會招人怨恨,沒有一點好處。?
仁與其他字作多元組合,則展示仁字含義。仁為仁愛、仁慈。《說文》:“仁,親也。從人,從二。”意即親愛。又有書稱:“仁者,情志好生愛人,故立字二人為仁。” (《春初元命苞》 )《論語·顏淵》載樊遲問仁,“子曰:愛人。”關于仁字的初原意義,可參見“勻”字的構寫,勻在西周金文中為計量單位,與鈞同義。勻中含二,指同一模型鑄出的兩塊銅錠,同質同量,由是引申出均勻、等同的意思。“仁”字也含“二”,亦具均平的意思,故“仁”指與人相處而求對等。又參見“齊”字,也含二橫結構,表示齊平,可引出同樣的結論。應該說,孔子的“仁”,亦含平等的元素。如他說:“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論語·雍也》)出于對他人意志的理解與認可,把他人人格視為與己人格相等,方可能提出“立人”、“達人”的主張。細加分析,孔子的仁又表現獨自的倫理觀念,可知孔子的仁愛世界里誰是仁的主體,由誰施仁,誰是仁的客體,由誰受仁,由此形成仁的施受方向與維度。
在論及仁的意義時,孔子注意到以下關系,即君臣關系、父子關系、官民關系、君子小人關系等。在君臣關系中,仁的主體是國君,君仁而臣忠;在父子關系中,父慈(仁慈)而子孝;在官民關系中,官仁而民順;在君子與小人的關系中,孔子責成君子率先具仁愛之心,如言:“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 (《論語·憲問》) 又說:“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論語·顏淵》)由上可見,“仁”要表達“二人”關系,實為上下級的關系,仁的主體是“上級”,如相對于臣子的國君、相對于子的父、相對于民人的官吏、相對于小人的君子,他們是施仁者,而與“上級”相對的臣、子、民、小人則成為仁的客體,成為受仁者。
“惻隱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孟子·公孫丑章句上》)與孔子相同,孟子將仁、義、禮等德目視作君子的立身標準,也將仁列為諸徳之首。他認為,檢驗一個人有無仁德,就看他有無惻隱之心,即當人遇到困難的時候,能否給予同情與幫助。孟子又說: “仁者愛人,有禮者敬人。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孟子·離婁章句下》)這里顯示孟子有關仁德的詳細釋義:一是惻隱之心,一是愛人之心,一是敬人之心。總括為善良之心。孟子是主張性善論的,他指陳人皆有之的善良天性,本為仁之發端。人當內觀本心,復歸善心,由此而為一個高尚的仁義之君。與此相反,假如一個人“言非禮義”、“不能居仁由義”,(《孟子·離婁章句上》)也就自暴自棄,不可救藥了。顯然,孟子繼承 孔子思想,將仁德精神作充分的闡揚,功莫大矣。如果說,孔子的“仁”更多體現為由上至下的施惠,那么孟子的“仁”則顯示為人類與生俱來的博愛精神。另外,孟子立足 孔子的仁德,發揮出“仁政”精神,這是在下一章孟子專論中專門討論的問題。
前文說到孔子關于仁的思想,依孔子的思想邏輯,由仁引申出義,因此中文構詞,仁與義并列,形成“仁義”的概念。就范疇所屬而言,義可歸入仁的大范疇中。然而義又有獨自的意蘊,由是成為孔子倫理體系中,其序位僅次于仁的重要德目。甲骨文中有義字。觀義(義)字的結構,上“羊”同"祥",顯示為吉兆。下“我”,戌有利齒,象征征伐。故義的本義是吉祥正義之戰。此后義字又分出多種意思。如“適宜”。《中庸》云:“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中庸》第二十章)所謂“義”,與“宜”同義,即指適宜、適合而不違和。又為正義,如“義不容辭”、“義無反顧”、“仗義”、“義憤”。另表示“意義”如“含義”、“釋義”、“微言大義”等。《論語》引孔子語說,“君子之于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論語·里仁》) 此謂君子觀天下事,不必主觀判斷哪件事做對了,哪件事做錯了,只須以義德相比,合義者對,不合者錯。孔子主張以義德約束行為,“以約失之者鮮矣。”(《論語·里仁》) 若能如此,就能一直走在正路上,而不致失足,如《禮記·表記》云“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 ”(《禮記·表記》)孔子將義與利作對立思考,他說:“放于利而行,多怨。”又說:“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論語·里仁》)。人生于世,常行于十字路口,見利思義,利己利人;棄義逐利,路人側目。
孔子重禮。禮的字源為“豊”,為禮器,原意拜神祈福。如禮記云:“修六禮以節民性。六禮:冠、昏、喪、祭、鄉、相見。”(《禮記·王制》)《說文》解:“禮,履也,所以事神致福也。”(《說文》)在此基礎上,禮延伸為禮儀制度,此為孔子禮論之要義。如孔子謂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論語·八佾》)朱熹注:“季氏以大夫而僭用天子之禮樂,孔子言其此事尚忍為之,則何事不可忍為?或曰:‘忍,容忍也。’蓋深疾之之辭。”孔子把禮與仁作并列考量,足見禮在孔子心目中的地位。“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 (《論語·八佾》)孔子說,先人定下禮樂制度,凡奏樂、舞蹈皆有一定的規矩,對此仁者遵照不違,不仁者僭越冒犯。《論語》云:“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 (《論語·學而》)這里說的是孔子所推崇的禮所起到的社會作用。如果一個國家能做到朝野官民知禮行禮,成為文明禮儀之邦,即可實現和諧安定的理想目標。這是先祖圣王的治國之道,愿景美好,故事無大小,宜當遵循。需注意的是:禮治而和,忽略禮節,為和而和,和諧的目的終不可得。此語不是孔子語錄,而為孔子的學生有子所言,但實際上反映了孔子的思想。子曰:“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也,寧戚。”(《論語·八佾》)朱熹注:“禮貴得中,奢、易則過于文; 儉、戚則不及而質。二者皆未合禮。然凡物之理,必先有質而后有文,則質乃禮之本也。”這里說明一個道理,評價某人某事合禮與否,既看禮儀的外在形式也看內心的禮敬實質,儀式可繁可易,可奢可儉,這些都是重要的,應予足夠的重視,以得妥善的安排,然而做到這點還不夠,還要有禮敬之心,此乃“禮之本也”。真正的“合禮”乃是形式與本質的統一。孔子倡導的“禮”為周禮,他曾說過:“周監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據傳周公繼承夏、商兩代傳統,基于嚴格的社會等級制度,制禮作樂,于人們的行為舉止,含衣、食、住、行、祭祀、婚嫁、喪葬等各方面,做出具體明確的禮節規定,俾使君臣吏民,因禮儀而有節制,從而建立秩序,穩定社會。孔子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征之矣。”(《論語·八佾》)孔子所處的時代,距夏、商已遠。杞雖為夏的后代,不足征信夏禮。宋雖為商的後代,不足征信商禮。這是因為傳之后世的文字記載匱缺稀見的緣故。也就是這個緣故,孔子說“吾從周”,決心整理周禮,傳之后世。《孟子》云“仁者愛人,有禮者敬人。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孟子·離婁章句下》)繼孔子之后,孟子一派亦將禮與仁等視為重,并將禮的意義擴充再釋,認為凡仁義知禮者必具敬愛之心,即待人之禮敬與仁愛,并因此得到社會的反饋,因對他人的敬愛而備受敬愛。
五“使民如承大祭”
魯哀公問孔子,怎樣才能使百姓順服呢?孔子回答:舉清廉正直之士為官,罷黜那些徇私枉法之徒,而使政治清明,百姓勢必心悅誠服,服從官府的管理。與此相反,任用徇私枉法之徒而使清亷正直之士蒙受委曲,自然會百姓不滿,國家政治也因此晦暗。[哀公問曰:“何為則民服?”孔子對曰:“舉直錯諸枉,則民服;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論語·為政》]鄭國子產執國政,理田制,變稅制,鑄刑書于鼎,政績卓越。孔子聞子產死訊深感痛惜。他評論子產具君子之道有四:“恭、敬、惠、義”,具體言之則為行事勤謹恭儉;待上忠順敬重;關心民生,常施恩惠;使民知時,節用愛人。[子謂子產:“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養民也惠,其使民也義。”(《論語·公冶長 》) 關于“使民”,孔子言:“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 (《論語·學而篇》)]
仲弓問孔子:如果一個人為人恭敬,只是行為疏簡,讓他為官治民,可以嗎?孔子認為:持身恭敬與行事謹敬自有內在的聯系。持身恭敬,行事也必謹敬。持身是內在的修為,行事是外在的作為,這修為與作為被一條內在的紅線貫穿起來,這就是“敬”,而敬體現為“禮”的根本實質。“簡”可解釋為疏簡、隨意,也可解釋為簡慢、疏狂。這前一種解釋既與孔子的“禮教”存在差距,而后一種意義,則屬悖道而行。[仲弓曰:“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不亦可乎?居簡而行簡,無乃大簡乎?”子曰:“雍之言然。”(《論語·雍也》)]當然也有特殊的情況:內存敬意,卻失于疏簡。《說苑·修文》載孔子與子桑伯子會,子桑伯子“不衣冠而處”,孔子稱其:“質美而無文”。[“簡者,易野也,易野者,無禮文也。孔子見子桑伯子,子桑伯子不衣冠而處,弟子曰:夫子何為見此人乎?曰:其質美而無文,吾欲說而文之。”(《說苑·修文》)]以孔子之見,過于疏簡會顯得輕率而粗野,這是沒有禮儀與缺少教養的表現。“恭而無禮則勞;慎而無禮則葸;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論語·泰伯》)內心恭敬,外顯無禮,結果勞而無功。小心謹慎,因無禮而畏葸不前。剛勇無懼,因無禮而慌亂失措。直爽耿直,因無禮而糾結。待人接物本應內外一致,尤其是對于民眾,更需要恭謹慎重,持敬有禮。仲弓向孔子問政,孔子說:“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史記·仲尼弟子列傳》) 居家與出門不同,寓所起居自可輕簡,一旦出門待客,必儀容規整如待貴賓。尤其是遇到使用民力這樣的大事,則格外莊敬,不敢絲毫懈怠,猶如恭行重大的祭奠。春秋時有季康子,為魯國重臣,詢于孔子:怎樣才能得民眾的敬重與忠誠,為此又將如何去勸說他們呢?孔子回答:“臨之以莊,則敬;孝慈,則忠;舉善而教不能,則勸。”(《論語·為政》) 意思是說,你應當尊重你的國民,在他們面前,表現出由衷的誠謹與莊重,這樣他們才會敬重你,此乃為政之首要。然后親自做出榜樣,為親者慈,為子者孝,可得民人忠誠。至于如何勸民,因善而褒獎提拔,因不能而教誨引導則可。
六 馮友蘭的孔子與蘇格拉底比較觀
馮友蘭將孔子與蘇格拉底作比較。馮友蘭說,蘇格拉底(公元前469年,或說公元前470年-公元前399年),是希臘(雅典)哲學最重要的創始人,而孔子則是中國哲學乃至東亞哲學最主要的開創者。蘇格拉底自稱:對于他所摯愛的雅典,自己是神賜的禮物。雅典本應是駿馬,但因怠惰而遲鈍麻木,他應成為一只牛虻,緊叮著它,刺激它,予以責備與勸告,讓它從昏睡中醒來,恢復健康與活力。蘇格拉底自覺負有神圣的使命,覺醒希臘人是他畢生的任務。與蘇格拉底類同,孔子認為他所處的時代禮崩樂壞、天下紛亂,為此他痛心疾首,闡發意愿:“天之未喪斯文,匡人其如予何”(《論語·子罕》)。他自覺負有恢復禮儀、振興文明的無可推卸的責任,發出“天生德于予”(《論語·述而》),舍我其誰的呼聲。
馮友蘭認為,不僅孔子與蘇格拉底皆以文化救世者自命,且在其他方面也頗多相似之處。例如:蘇格拉底以歸納法求“定義”,并將此“定義”確認為行為準則。孔子哲學中有“正名”的思想,以“名”之定義,確認為于己于人之行為標準。蘇格拉底注重人之道德的性質。孔子亦視人之仁較其從政之能力,為尤重。”(馮友蘭:《中國哲學史》第四章)蘇格拉底稱:何以為德,此即“人”的本性,唯以己視人,達于道德的境域。蘇格拉底強調“認識你自己”,而與普羅泰戈拉“人是萬物的尺度” 的命題,異曲同工。對照孔子,其哲學范疇中,具有“仁” 的概念,“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孟子·盡心章句下》),孔子視“仁”為道德的基礎,亦為德治的要義所在,是故于子路、冉有、公西華,雖見其有能,于千乘之國,治賦、為宰等,卻不以“仁”輕許之。(《論語·公冶長》)。
蘇格拉底生前其思想體系雖已完成,而其成為西洋哲字的正統,卻與后人柏拉圖、亞力士多德之發揚光大有關。與蘇格拉底相同,孔子之宗派,亦經孟子等思想家的闡發宣傳,終為中國哲學之正統。事實確實如此,自孟子之后,因佛老思想的興盛,孔孟儒學長期斷流。時至宋代“北宋五子”,尤其是周敦頤、“二程”維護儒學“道統”,南宋朱熹集“道統”思想之大成,加上元代統治者的力倡與實踐,儒家思想才正式登上“正統”的寶座。蘇格拉底一生沒有留下著作,而后著書者多假其名,如柏拉圖記蘇格拉底的“對話”。據史記載,柏拉圖留有論著40多部,及13封書信。柏拉圖思想主要以對話的形式表達出來。在這些“對話”中,蘇格拉底成為重要的講述者。《理想國》是柏拉圖的代表作,全書主題是關于“理想國”構建與管理的思考,而其體裁是蘇格拉底與派拉麥克交談的記述。公元前399年,蘇格拉底被雅典公民大會以“引進新神”、“敗壞年輕人”的罪名判處死刑。柏拉圖的《申辯篇 》,記載蘇格拉底否認對于的種種指控,立于五百人陪審團前所作的無罪申辯。蘇格拉底從被判決到死去,在獄時間約一個月,在此期間總與門生友人就哲學問題不停地交談。有好友叫克里同買通獄卒幫助蘇格拉底越獄。蘇格拉底謝絕了這個提議。柏拉圖的《克里同篇》,記載的就是這件事,通過蘇格拉底之口,講述他不愿越獄的理由,蘇格拉底的哲學精神也從中得到體現。與蘇格拉底比較,孔子“述而不作,而后來各書中‘子曰’極多。” 《論語》記孔子語云:“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竊比于我老彭。” 又說過:“德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論語·述而》)孔子將“不講”列為學者“四憂”之一,可見對“講述”的重視,而于創作卻不見提及。與柏拉圖所編蘇格拉底遺言相同,《論語》也以語錄體和對話文體為主,尤其是孔子與其弟子的對話,將孔子倫理、政論及教育思想等體現得淋漓盡致。概言之,“孔子為中國蘇格拉底之一端,即已占甚高之地位。況孔子又為使學術普遍化之第一人,為士之階級之創立者,至少亦系其發揚光大者;其建樹之大,蓋又超過蘇格拉底矣。”(馮友蘭:《中國哲學史》第四章)
孔子曾出仕、周游、從事教育,有過許多經歷,做過許多工作,但他的主要身份是教師,他開創私學,有教無類,其導師精神世代相傳。孔子一生行走,行路坎坷,但他以“天命論”構筑生命意志,順應人生的命運,恪守上天的使命。就主流文化而言,中國無宗教,因孔子不說“亂、力、神”而使中國主體文化顯示無神論及世俗化的顯著特征,但“天命”、“天道”、無理”,發揮終極關懷的作用,成為中國知識人以至庶民的精神安放之所。孔子思想的主干為“仁”德精神,以此為核心組合由義、禮、忠、孝、節、亷、恥、信諸徳組合的邏輯架構,為中國人創建完整的信仰體系。思想文化的完整意義為宗教神學論、哲學思想論、政治理念論、倫理道德論。《易經》、《老子》談哲學比較多。《尚書》著重政治理念。佛教為宗教神學論。孔子在進行道德倫理建設的同時,強調政治哲學的建設。體現于《尚書》等古代經典中“民本”精神,成為中國政治哲學中閃爍光彩的部分,而孔子“使民如承大祭”的思想則使這個精神得以傳承與弘揚。